“哪有那么多故事，这都是真的。他们不在的时候，我还没有满三岁，我亲眼看到他们倒在我的面前。商聿，传承千年的千氏王朝都可以说灭就灭，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你知道苏皇后和瑞雍皇帝是怎么死的吗？那刀剑朝着苏皇后砍下来的时候，瑞雍皇帝将她护在了身下，他死在了苏皇后的前头，苏皇后紧随他之后。”

白绫在说这些的时候，是极其平静的，平静得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商聿指尖狠狠的颤了一下，他很快联想起十五年前，京都被破的时候。那年白绫没满三岁，这年，白绫没满十九岁。

“你……小绫儿……你……”

商聿的声音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梗塞得厉害。

“我什么啊？”白绫似笑非笑的看着商聿，眼中满是促狭。

可商聿笑不出来，他颤抖得厉害的手不知不觉的蜷起，慢慢的紧握成拳。

“小绫儿，你的父母死在前朝更迭的那日，对吗？”

白绫直直的看着商聿，眼里流转着的情绪，是凄凉。好半晌，就在商聿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时候，白绫莞尔，竟是笑了。

“是啊，商聿，那天，死了好多人。那些血飞溅着，落在我的脸上。”

她其实真的不喜欢血的味道，可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她这一生是一定要趟着血，踩着累累白骨一直走的。

“小绫儿，对不起。”

她的父母死于战乱，而他的父兄制造了战乱。

“你干嘛和我说对不起呀？你又没有错。”

那个时候的商聿也不过是个六岁左右的稚童，她怪谁都怪不到他的头上去。

商聿这会儿看白绫的目光也变得不同起来。

“可是你建立的了白绫仙宫，你一直匡扶着大雍的天下，你一直都在杀那些贪官污吏，腐败朝廷的蛀虫。大雍能在风雨飘摇中活过来，白绫仙宫立了汗马功劳。”

那些坐不直行不端的官员怕白绫仙子不是假的，自商晨萧登基以来的这一批朝臣，多视白绫仙子为噩梦。

“哈?我扶持大雍，不过是不想这天下再乱一回罢了。大雍立不稳，百姓就会一直没有好日子过，会有更多像我一样的孩子失去父母亲人。我的父母心怀天下，他们到死都放不下这天下的黎民百姓，我得让他们到了地底下能合眼啊。”

商聿的心平静不下来了，他不知道原来她这小小的肩膀撑起了这么多，仅仅只是为了让她的父母能够安心。

世间多少七尺男儿，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小王妃，她的这份心，就是他，都不得不叹服。

“可是，小绫儿，你就没有恨过吗？”

她的父母死在这天下人之手，她还护着这天下人。

“恨什么呢，我没什么可恨的，我的父母不希望我恨，其实我从前是一点儿也不恨的。”

可是她现在恨了，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这双手染了太多的血，然而，还不够多。

商聿不知白绫所想，他只是觉得心口鼓胀的疼。他的小王妃，真的太令人心疼了。

商聿试图把白绫拥得更紧，他想把这世间最好的都给她，他现在觉得这世间的好东西都该是属于她的，因为她值得。

“商聿，你快看，是流星哎。”

繁星遍布的幕布上，划过一抹光亮，转瞬就要消失。

“小绫儿，快许愿，听说，对着流星许下的愿望都会实现。”

白绫浅浅的一笑，双手合十，低头，闭着眼，很真诚的许了一个愿望。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就见商聿笑吟吟的看着她，“小绫儿，许了什么愿望，能说给夫君听听吗？”

白绫头一扭，“不能，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商聿低声的笑，他还是喜欢这样的白绫，纯粹简单，没有一点心眼，与刚才那个有些无情甚至是冷漠的人截然不同的白绫。

他想，以后他能把她找回来的。

“这楼为什么要叫衔月楼?”

“因为伸手就可以够到月亮啊。”

“啊？可是它都没有帝子阁高呢。”只是帝子阁已经没了。

“小绫儿，你是我的月亮，我可以够到你就可以了啊。”

这一夜，商聿陪着白绫在衔月楼坐了一晚上。

泽城，落宅。

千璃的肚子已经隆得老高了，八个多月快九月，孩子离出生没有多久了。

落星初每天都可以在她的脸上看到笑容。

月份大起来，千璃行动多少有些不便，辛辰和晓风月每日轮流着陪她散步，到了夜里，落星初都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三人美其名曰：看护未来的干女儿。

这日，阳光正好。

千璃懒洋洋的躺在榻上，榻上铺着厚实的白毛毯，雪白的毯子上不见一丝杂色。

这还是辛辰命人在全国各处搜罗来的上好白狐皮做的。谁都能受委屈，反正他们的干女儿不能受委屈，干女儿的当然更不能受委屈了。

落星初今日是早早就出府了，说是要给千璃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礼物。

千璃就笑。

落星初的库房里已经塞满了各种各样落星初和辛辰以及晓风月买的小玩意儿了。

“千璃，千璃，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落星初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此时，千璃手中正拿着一串水晶葡萄。辛辰和晓风月忙前忙后的，像个小媳妇似的，力求给千璃和他们未来的干女儿创造最安逸的环境。

“星初，怎么了?神秘兮兮的。”

千璃慵懒得像只矜贵的猫，闻言也只是很缓慢的掀了一下眼皮子。

晓风月脾气不是很爽快，“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吓到我家女儿怎么办，赔得起嘛你。”

落星初没好气的看了晓风月一眼，“我女儿才不会就这么点胆子呢。”

她以后是要教她练武的，带着她闯荡江湖的。

落星初坐在千璃边上，“千璃，你就说晦不晦气，我出门走得好好的，偏让我遇到了狗皇帝。这狗皇帝不好好的待在京都，跑泽城来做什么？他就是不安好心。”

落星初徒手把苹果掰成两半，一边咬了一大口，试图伸手的辛辰又讪讪的收回手。

“辛初，你说的狗皇帝莫不是你先前倒霉悲催，看上的那一位?”

“呵，不是他是谁，我今日定然是踩了狗屎了，才会遇到他，真是破坏心情。”

落星初愤愤的，又咬了口苹果，嘎嘣嘎嘣，嚼得脆响，她这分明是把苹果当成狗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