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仇大了去了。”叶隐火上浇油，看热闹不嫌事大。

曲淇风这一晕就晕了数日。等人再醒，颜翎的船已经进了江南边界。

今日正巧是个雷雨天，窗外雷声震耳，豆大的雨点从半开的窗口跳进来。

曲淇风睁开眼，屋里满溢着清苦药味，身上的伤口被细心上了药，他被包成纱布粽子，简单动动都成问题。

曲淇风挣扎着起身，谁知这一动牵扯到胸口的伤势，喉间涌上一口腥甜。

他强行咽下，伸手去够桌上的茶水。谁知手上乏力，把杯子碰落，摔的稀碎。

又是一阵咳嗽，伴着几声脚步由远及近。有人推门进来，是颜翎。

曲淇风没见过颜翎，谨慎地盯着对方。

颜翎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你就是颜家少主？”曲淇风见他一身贵气，不确定的问道。他的声音像被火焰烧过，沙哑难听。

见曲淇风被自己这把破锣嗓子惊了下，颜翎淡淡解释道:“你的喉咙受烟尘所伤。短时间难以痊愈，需要多注意。”

“这是哪里？”

“我的船上。地点的话已进江南。”

曲淇风接过茶，一口饮尽。“我记得不是你救了我。”

“严格来说，救你的人是顾南归，我只是帮了他的忙。你是曲家人？”颜翎在桌边坐下，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

曲淇风犹豫半晌，缓慢点头。

“哪一位曲家人？”

“曲淇风。”颜翎回忆片刻，没什么印象。曲家小辈那么多，他记不清是哪一个，也不在乎活下来的是哪一个。

“你应该能猜到我帮助救你，是为了曲家命案。”看到对方的脸色剧烈变化，颜翎慢悠悠地把下面的话补充完整：“我想知道曲家发生了什么？谁动的手？你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你为什么想知道？”曲淇风看着颜翎，似乎在判断颜翎话中真假。

“我要查明真相，为楚家报仇。”

曲淇风一愣，而后神色复杂的看向颜翎。江湖人都说颜翎自小在南楚长大，同楚家感情非同一般，原来并非是传言空话。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想从何说起。

“曲家不怎么参与江湖事。也很少有江湖人来访，那日，家主迎接了一位客人，却未曾摆席。我也是听闻下人多嘴才略有耳闻。家主不宣扬，大家便都被隐瞒住，如往常一般做自己的事情。谁知当晚突然就有黑衣人闯入，而整个曲家却好像死宅一般，没有人清醒，没人能动弹。”曲淇风闭上眼，耳边好像还能听见族人临死前的惨叫。无法反抗的曲家人，只能任人宰割。

良久，他才缓和了语气:“至于我是怎么逃过一劫的，我也不知道。我睁开眼就在这了。”

颜翎手指一下下摩挲着杯子，这幅灭门的手法倒是和楚家的事如出一辙，趁人不注意使用迷药，让偌大一个家族所有人失去反抗之力，然后屠杀……不对！曲淇风肯定还有所隐瞒。

依颜翎对幕后凶手的行事作风的了解来看，那群人心狠手辣，怎么会如此大意漏掉一个曲淇风？

颜翎迟迟没出去，叶隐探了个头进来，看见坐着的曲淇风。

“醒了啊？你们聊，等会我送药过来。得趁热喝。”得到颜翎应允后，叶隐重新把门关上。

曲淇风眼尖看见门外一闪而过绣着靛蓝色梅花的衣角，忍不住又咳嗽个不停。

“他不进来，怕你又犯病。”颜翎把温着的水递过去，见他一直盯着门外，挑眉道：“初次见面伤了人，还不罢休？”

“他是谁？”忽略颜翎话里的责怪，曲淇风盯着颜翎问道。

“你不认识他？”

曲淇风沉默片刻后摇头。

“那你为何对他动手？”

“神志不清，以为是敌人才出手。”

“是吗，可我觉得你分明恨他入骨！”颜翎突然加重语气，手上折扇出鞘，“你不说但我不能容忍一个心怀不轨的人留在我的船上。”

话音未落，颜翎飞快起身，不等曲淇风反应过来，折扇已经抵住他的咽喉。只要他一动，颜翎就能瞬间杀了他。

“我们可以合作，不是吗？毕竟你我都想报仇。”曲淇风垂下眸子，镇定道。

“你不信任我，谈何合作？”

曲淇风冷嗤了一声。“颜翎，我不信的，不是你。你可曾想过你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你什么意思？”颜翎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可曲淇风抿紧了唇，不肯再吐露一个字。

顾南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颜施主，还请住手。”

眉目温和的僧人缓步踏进，他身上自带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似乎能缓和的所有纷争。

颜翎收回手，冷冷扫了曲淇风一眼，转身出去。

“颜施主只是查案心切，并无恶意，如果冒犯到施主，贫僧代他向公子说句道歉。”

“你是残僧野寺的顾南归？我听说过你。”曲淇风被松开，半靠在船舱上喘气。

“江湖人都说，残僧野寺以杀正道，绝对公正。寺院主持顾南归更是一诺千金。是这样么？”

“施主这么说，是有所求？”顾南归抬起他那双清亮的眼睛，定定望着曲淇风。

“是。能否请大师安全护送我到龙华会？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顾南归并未一口答应:“依你如今的身体不适合远程奔波，贫僧原意是想中途带你转道回残僧野寺。”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曲淇风咬紧牙关，寸步不让。

“有关颜施主还是楚施主？”顾南归虽然脾气温和，但向来一针见血。

“他姓楚，对吗！是楚家人，十年前就消失无踪的楚家人！”曲淇风口中的那个他，分明是指楚寒州。

“是。”

“我必须去龙华会！我要将凶手绳之以法，替所有族人偿命！”曲淇风情绪激动。

“贫僧明白了。我会护送施主去往龙华会，约定达成之后，还请施主告诉我，你口中的凶手究竟是何人！”

顾南归抬起头，声音依然平淡，但脸上的神情突然严肃且郑重。

“曲施主，或许不知。我与颜翎，是为同一个目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