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里宸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公主竟有如此敏锐洞察力。

“你很讨厌我吗？”明悦再次问道，眼神隐约有些失落。

“不是的，”百里宸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眸里的光暗了下去，心中涌出异样的感觉，脱口说，“我没有讨厌你。”

明悦：“那就是喜欢了，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还不愿意跟我成亲？”

“……”

百里宸对她这种不讨厌就是喜欢的逻辑有些无可奈何。

她的想法太简单纯粹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中间的过渡。

“公主……”

“阿悦。”明悦打断他。

“嗯？”百里宸有些不理解。

明悦：“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公主吗，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嗯……”

她沉吟了下，似乎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就感觉你离我好远。”

见过百里宸的人都说，太子殿下容颜惊为天人，气质也如仙人般不沾红尘烟火。

美人如花隔云端。

总归是无法接近触碰的。

百里宸怔愣了下，心中某处似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触碰了下，然后那一片都跟着软了下去。

“好，”他嘴角翘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眼底敛进点点不自知的柔色，“阿悦。”

“阿悦，”他说，“不是不讨厌就等于喜欢的，我们彼此都不了解，如此随意的成婚不好。”

虽然大多数人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至成亲前都不曾见过的都大有人在，但他依旧不认可这种方式。

“而且，我身中剧毒，已经病入膏肓，与我成亲只会耽误你。”

“你是担心你体内的毒吗？”明悦一脸恍然，“这个你不用担心啊，我有办法治好你的。”

百里宸已经猜出来了，所以并不惊讶，也没多少终于能摆脱痛苦的激动。

“阿悦，正因如此，我更不能答应这场婚事，这对你不公平。”

他甚至因此，满怀愧疚。

百里宸不知道其中的隐情，所以在他看来，这场所谓的联姻，只是他父皇为了救他性命的利用。

他很清楚，只要是有一丝希望，父皇都会去尝试，甚至不择手段去达到这个目的。

父皇满心为他，他无法指责怪罪。

但他不愿为了自己能活下来，就牺牲掉一个无辜者的未来和幸福。

从初见之后他就知道，她不属于这座皇宫。

她是自由的，无忧的，不该被困于此，折了羽翼，失了天性。

“为什么不公平？”明悦似乎不懂，满眼疑惑。

百里宸沉默不语。

他无法告诉她这中间的种种冰冷的利用。

明悦很清楚他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是如何的纠结和为难，心疼不已又无法直接安慰。

她只好故作天真地说：“你们大盛的人都喜欢把事情复杂化么？”

百里宸：“复杂化？”

“对啊，本来很简单的事情，你们总是要想好多。”明悦一脸不理解，“有这个必要吗？”

“你中毒了，我有帮你解毒的办法，那就帮你解毒啊，这不是都很正常么，何谈什么公不公平呢？”

百里宸闻言，对明悦笑了笑：“阿悦，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

也希望你永远都不用懂。

明悦撇撇嘴：“你又不说，怎么知道我肯定不懂，总打这种哑谜，事情才会越来越复杂。”

“我想的就很简单啊。”明悦不愿让他继续想那些，故意转移话题，“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嫁给你。”

百里宸果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砸愣了。

“在我们南越呢，喜欢一个人就直接告诉他，对方若是接受，那就可以在一起了。”

“那若是对方不愿意呢？”百里宸问。

“追求他啊。”明悦理所当然地说，“要是还不愿意那也只能算了呗。”

随后明悦话锋一转：“你是要拒绝我吗？”

“我……”

百里宸一时间接不上话。

“犹豫了就是没考虑好呗，你慢慢考虑，反正离婚期还有一段时间，不着急的。”

“现在圣旨也下了，我是同意这场婚事的，你单方面去找你父皇拒婚想来他也是不同意的。”

明悦小嘴叭叭地说的飞快。

最后总结一句：“那从现在开始，我追你，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什么时候告诉我答案。”

百里宸有点被她的思路给带偏了，问了句不像是他会问的问题：“阿悦为什么会喜欢我？”

明悦：“因为你好看啊。”

百里宸：“……”

他第一次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可你都还不了解我。”

“我们刚认识两天不了解很正常啊，我说喜欢你的人品性格那不是骗人吗？”明悦逻辑严密，思路清晰，“所以现在边追边了解啊。”

“有什么问题吗？”

“没，可……”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啦，明天见！”

说完，明悦就飞快地闪人了，完全不给百里宸反应的时间。

等她人走了，百里宸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无奈地笑了笑。

他之前似乎把南越国的小殿下想的太简单了。

她虽天真纯粹，却也聪慧敏锐。

凤仪宫。

因为宫宴上赐婚的事情，皇后回来后着实发了一通脾气，砸了一堆的茶盏和花盆才勉强消了气。

此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把檀木梳仔细地将手中的发丝梳顺，再抹上特制的护发油。

她今年已经三十九岁了，脸虽然比不得少女时期的模样，但唯有这一头青丝依旧黑亮如初。

“素玉，本宫的头发是不是还和曾经一样好看？”皇后问身后的人。

素玉微笑着应声说：“自然，娘娘的青丝还跟十六岁是一样美，如丝绸一般光亮顺滑。”

皇后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皇上他以前就夸我的头发好看。”

回忆起曾经，皇后脸上不禁流露出似少女般的娇羞。

这时候，一个年轻宫女忽然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在素玉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便退下了。

素玉听后，表情变了一瞬，正在替皇后梳头的手顿了顿。

皇后见了，问道：“怎么了？”

素玉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答道：“皇上今晚……去了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