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好情绪的知乐拿起有点老旧，被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异味的毛巾弄湿水，快速把身体擦了一遍。

当他十分勉强把他大一圈的衣服穿上后，垂眸看着光溜溜的脚丫子，有些犯了难。

他没有鞋，怎么出去？

用一只手擦身体有些难，包扎的手还是不小心被打湿了，知乐收紧了几分手指，指尖浮现出粉粉的血色。

“妻……主。”

刚一开嗓，知乐眼尾绯红，羞涩地把脸埋到双臂间，青涩得像刚进门的小夫郎，涩中点甜。

应该是这么喊的吧？他听村里那些男人都是这么喊他们女人的。

可他跟他们一样吗？

知乐眸色黯淡，他揉了揉眼睛，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轻浮的举动。

啊！好想忘记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浮。

他瞧着门外没有动静，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又带了些许苦闷，正当他发愁该怎么出去的时候，门外的女人敲响了门。

“知乐，你好了吗？”

知乐听到声音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大门外蒲词轻柔温和的嗓音安抚了他在黑夜中无助的心灵。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那人推门而入，一如既往地把他抱起，动作轻柔，除了拥抱的动作再无其他多余的举动了。

她把他放在床上，指着明显收拾了一番的床铺，“我刚才简单收拾过了，你今晚就睡在这。”

知乐摇了摇头，手指着那堆被蒲词收拾好丢在一旁的脏衣服，外衫有些长把他的手指全部盖住了，他怕她看不懂，拉了拉袖子，露出纤细的手指。

他怯生生道：“我睡在那就可以了。”

在高家他睡在屋檐下那个本来是给狗准备的地方，一睡就睡了两年，无论是天寒地冷冬天，还是阳光热烈的夏天，他都一如既往的在那一小块地方睡觉。

曾经他有睡过柴房的，自从它被吹翻后就再也没睡过了。

知乐瞥了一眼表情平静得可怕的蒲词，很快就垂下头，不敢再看她。

他其实想说的是，随便给他找块地方，给他一张被子，他就知足了。没有必要专门给他一张床睡觉的。

可是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那样真的太苦，太难受了。

蒲词说：“就睡这里，被子什么的都没有洗，今晚天气不是很凉，你将就盖着这条长衫睡觉吧。”

她手里的长衫是蒲母的，她自己的衣服全被霍霍了，现在都用不。

蒲母的衣服一直放在柜子里，虽然已经有好些年了，就是落了些灰，抖抖干净还是能用的。

这次知乐没有出声，接过蒲词手中的长衫，乖巧的躺在床板上，慢吞吞将脸埋进长衫里，露出把小半张白净的额头。

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语气太凶，吓着他了。蒲词俯身把长衫拉下来点，露出了他小半张脸，那眸子有些湿润。

果然是她太凶了。

蒲词轻声道：“我不是有意要凶你的。那些衣服太脏了，不适合人躺上面玩，长衫放了有些时日了，别盖太上面，怕有灰尘进鼻子了，等晚间睡着呼吸不上了。”

知乐很听话，蒲词刚说完，他就把长衫拉下到肚脐眼上方盖住，那双眼睛瞪着圆圆的，像是只求夸奖的小猫。

蒲词对乖孩子的夸奖又怎会少呢？

不过，蒲词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简单嘱咐几句，她就离开房间了。

蒲词离开后，可能是身体太过于放松了，也可能是晚上吃的果子太甜，肚子有了些饱腹感，知乐没一会儿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哪怕是在梦中，他都能感受到强烈的刺激，不断揪住他的心脏，令他喘不过气来。

瘦小的肩膀一上一下起伏抖动着，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房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梦里，小知乐又回到了跟着老头乞讨的那段日子。那段日子也真的苦，他们经常因为老弱病残，被其他乞丐抢走他们乞讨来到食物，导致经常饿肚子。

但就算日子再苦，也总有甜的记忆。

老头每次把食物分成两份，其中一份他会藏起来，到了半夜大家都入睡时，他就会偷偷带着小知乐来到巷子里吃，每到这个时候，小知乐是最开心的，因为不用饿肚子了。

画面突转，知乐瞧见老头奄奄一息躺在草席上，瘦骨嶙峋的身子，两眼空洞，胸腔起伏不定，干柴般的手紧紧地握住知乐的手，一遍一遍道歉，让他保护好自己，千万要小心女人……

知乐一个劲地哭着，没到半刻钟，老头手慢慢无力下垂，被知乐紧紧握在手心里，胸腔不再起伏，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知乐知道他失去了这世上唯一一个疼爱他的人。

梦外的知乐紧紧抓住胸口前的外衫，心脏痛得像是被人狠狠从中间撕裂开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打湿了铺在床板上的长衫。

他变成没有人要的小孩了。

梦魇没有就此放过他，源源不断的画面进入脑海里，女乞丐猥亵不成硬生生把他的腿折断，到高家后，从早到晚没有停止过的咒骂……

活着好累，神明救救我吧！我愿为你献出我这真诚的灵魂，还有这肮脏不堪的肉体，求求你把我带着吧，人间太苦了！

知乐是哭醒的。醒来时，心口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呼吸断断续续，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

天已经亮了，太阳很大，照进房间的阳光暖乎乎，知乐悲伤的情绪因为这个好天气消散了不少。

他瞧见床边放着那双他缝缝补补过很多次不太合脚的布鞋，很明显被人拿去洗干净晾干了。

是昨晚那个人吗？

他拂去脸上来眼泪，白皙的脸被它蹭得红红的，套上布鞋颤颤巍巍从床上起来，撑着身边每一个能借力的东西来到大厅。

天花板还有地板都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桌子上放了好几个昨晚吃过的果子，旁边放着一个水盆。

鲜甜的果香味在空气中飘荡着，知乐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他看着果子十分眼馋，可那人不在，他不敢乱碰，只好乖乖移到凳子上坐下。

从他的方向可以看到，院子里挂满了被洗干净的衣服，皂角淡淡的香味这时也飘进屋子里的。

“你起来了？”

【章节修改，2023.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