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悦总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所以每次来都是磨磨蹭蹭地，再加上父亲为了欢迎子悦快步回家，简单收拾了屋子。

子悦回到家，屋子里和上次来时没有什么变化，子悦静静地坐下。

董大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子悦今天心情为什么会低落。他站在一旁，随手捡起手边的东西，就开始擦着，边擦边问道：“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子悦看了一眼父亲手中的东西，欲言又止，然后目光上移，看着父亲。她知道自己不善伪装，父亲看得出自己的心事，也不足为奇。

子悦想到这里，低下了头，说道：“如果当年母亲没有发生意外，父亲您会是什么样？”子悦说完，有些后悔，母亲的死是父亲一生过不去的劫，子悦不想揭伤疤，却还是忍不住向往普通家庭的幸福。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董大谋低下头用力擦拭着手上的东西，才发现他擦的是盘子上的烂苹果，再一用力，苹果已经碎成了两半。

子悦还是没有留下来，不仅没喝酒，还将拿进来的酒带走了。

“子悦……”董大谋叫住了子悦，补充了句，“要是心情不好……照顾好自己！”

子悦没有回头，听到了董大谋的话，只是“嗯”了一声，还是离开了。

虽然董大谋的话不合逻辑，但是两个人都明白，董大谋没有办法缓解子悦的伤感情绪，子悦也不会将心里话和董大谋分享半分。董大谋唯一能说的就是让子悦照顾好身体，因为他认为只要自己不给子悦添麻烦，就不会打扰到子悦。

子悦开车绕到了母亲被害的那栋大楼，万新银行的门口。她在车里一直静静地坐着，泪水不停地流。子悦慢慢地睡着了，直到有一个交警敲着窗户，将她唤醒。

“快醒醒，下车！”交警催促着。

子悦无奈，虽然此处路边可以临时停车，但是她看了看手机，结果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怕是也会收到罚单的。

交警向车内望去，看到一瓶酒，说道：“你喝酒了？”

子悦摇摇头，但是交警还是做了测试，检查了驾驶证。

那交警仔细打量了下子悦，说：“没喝酒……挺好！别在这再逗留了，我看你停了一两个小时了，怕你开空调一氧化碳中毒，现在没事了，赶快走吧！”

子悦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临近晚餐时间，子悦买了几个下酒的小菜，也想试一试，一醉是否真的能够解得了千般愁苦。

好巧不巧，子悦在停车场遇到了回来的邹智楠。

邹智楠近来准备收购博宇卖掉的几个小公司，所以白日里和肖苛筹谋着如何进行买卖。交代了一番过后，邹智楠又去超市买了些食材，准备做晚餐。

二人打了招呼，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邹智楠主动说话，想要打破沉闷的气氛：“酱鸭、花生，你是要喝酒吗？”

子悦本来还因为王浩柷的事情有些尴尬，但是听到邹智楠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倒是放松了几分。子悦故意用疏离的语气说着：“正有此意。”

邹智楠继续说着：“一个人吗？”

说话间，二人进了电梯，见四下无人子悦也释放开了自己的情绪。她觉得邹智楠的话暗示着自己和王浩柷无疾而终的暗恋，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便转过头对着邹智楠说：“王律师不喜欢我怎么样？一个人又怎么样？”说罢，子悦按了电梯的开门按钮，补充道：“我不想和你乘一部电梯！”

就在子悦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邹智楠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我也是一个人吃晚餐，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还没等子悦反应，邻居尚阿姨正好走了进来，看两人拉着手，说道：“在一起了？公开了？”见二人没有回应，继续说着：“阿姨早就看出来了，没事，阿姨不会和别人说的。”

子悦想要挣脱邹智楠的手，去解释，却被邹智楠拦住了。邹智楠笑着说：“谢谢！”

尚阿姨又继续说着：“你们俩挺般配的噢！”

邹智楠点头示意听到了，子悦不明白这举动是应付尚阿姨了事，还是他也同意尚阿姨的话，觉得自己和他很是般配。

见子悦没有说什么，尚阿姨就只对着邹智楠说话：“你家里条件还挺好的呀，为了追女生买了一套房子。”

邹智楠还是一样，笑着点了下头，然后看着电梯已经到了十四层，可以离开了。

子悦被邹智楠拉着走到了楼道的一边，转过弯，继续之前的话题：“一起吃晚餐吧！”

子悦刚想拒绝，就听见身后发出了一阵声响，原来是想来看热闹的尚阿姨手机响了。尚阿姨终于露出了歉意的表情，转身离开了。

子悦没有做任何回应，一直等着尚阿姨关门的声音，才开口说话。

可邹智楠并没有给子悦拒绝自己的机会，接着说：“即便你刻意保持距离，别人也不会相信你的解释。何必管他们的看法，还有……你不准备做些什么确保我不出去乱说吗？”

第58章 礼之真与假（2）

子悦被尚阿姨的举动和邹智楠的话逗笑了，接着说：“你是在和我要封口费吗？”

邹智楠见子悦轻松了很多，放开了手，看了一眼子悦手中的酒，说道：“也算是吧！”

“我不会封口，只会灭口，你是真的不怕吗？”子悦的话中带着笑意。

邹智楠接过子悦手中的袋子，说道：“我不怕，我认识的老大是一个永远不会掩埋任何真相的人！”

说着，邹智楠走到门前，发现自己手上满满的东西，叫着子悦：“老大，快帮我拿钥匙开一下门！”

由于上次邹智楠生病的缘故，子悦自是知道钥匙在邹智楠裤子口袋里。那一次她拿钥匙时，邹智楠生病，意识模糊，子悦也是在匆忙中从裤子口袋中将钥匙拿出来的。可是今天，邹智楠配合着将装着钥匙那一边的口袋转向子悦的时候，子悦瞬间脸红了起来。

“你是一个很会撩女生的男人吗？”子悦本想用自己炽热的眼神质问邹智楠，但是在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候，子悦竟害羞了起来，赶紧低下头，接过邹智楠手上的大包小裹。

子悦动作太快，没有看到邹智楠也露出了腼腆的表情。在刚刚那一刻，他仿佛恢复到了几年前在热恋中的自己，他信任着身边的人，依赖着身边的人，一时间他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忘记了身边的女人是他恨了十年的人。想到这里，邹智楠找回了理智，有些惋惜地说道：“幸好！你不是一个容易被追到的女生……”

说着，邹智楠打开了门，又将子悦手中的袋子拿了回来。二人进了屋子，邹智楠请子悦到客厅休息，并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子悦原本提出帮帮忙，却看着桌子上的高档食材，想着自己的厨艺，子悦没有坚持，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邹智楠在厨房中烹饪的样子。

邹智楠感受到了子悦的目光，却没有任何回应。

子悦一直怀念着这样的场景，母亲去世前，父亲也曾在母亲的生日时，在厨房里忙乱地做着饭。那餐饭的味道她已经忘记了，应该算不上美味，因为在她想抱怨的时候，母亲温柔地对着六岁的自己说着：“这是幸福的味道呀！”

子悦的双眼迷离，在邹智楠和父亲重合的身影中，慢慢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然漆黑，因有月光洒进来，客厅里方才有了朦胧的光。子悦轻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轻薄的毯子。子悦猜想屋子里的音乐应该也被邹智楠关掉了，周围安静得让她觉得温暖、安逸。子悦慢慢坐起来，回过身，看到邹智楠双手抱在胸前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厨房的灯是关着的，只有烤箱里的光将厨房的一切映得清清楚楚。

子悦慢慢走近邹智楠。子悦看到邹智楠熟睡的样子和烤箱中的美食，心中很是感激，便弯下腰，将手中的小毯子搭在邹智楠的身上。子悦轻手轻脚，本想要离开。可是，毯子质地柔滑，子悦一放手，就从邹智楠的身上滑了下去。子悦急忙伸手握住，只是动作太大，邹智楠被吵醒，下意识握住子悦伸出来的手。邹智楠并没有睡得很沉，半梦半醒中以为有人要袭击他，自然手上很是用力。子悦突然被邹智楠拉住，整个身体也顺势前倾，两个人面对面，马上就要亲到彼此。还好子悦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按住了邹智楠身后的座椅靠背，方才保持着自己和邹智楠嘴唇间的最后一段距离。

邹智楠被这一幕弄得手足无措，忘记去放开子悦的手，直到听到子悦肚子咕咕直叫，才清醒过来。邹智楠松开手，接过子悦手中的小毯子。子悦撇过头，站了起来。此刻的子悦只能乞求烤箱昏暗的光，照不清她羞涩的神情。

邹智楠站了起来，也觉得刚刚的意外有些暧昧，只能强装镇定，说着：“尝尝我的手艺吧！”

“不了，挺晚的，我还是不打扰了。”子悦自己言辞肯定，只是她的肚子不争气，又叫了起来。子悦觉得此时也不好再解释什么，立马转身离开。

邹智楠拉住子悦，说道：“诶……那……我的腿坐久了，有些麻，你要是不急，就帮我把牛排和意大利面拿出来。”邹智楠想不到留下子悦的借口，只好试着装柔弱，让子悦没办法拒绝。

子悦只好乖乖地打开烤箱，伸手就要拿晚餐。幸好邹智楠反应及时，一把拉住子悦的手。邹智楠将子悦保护到身后，拿起耐高温的烤箱手套，将两个盘子一一摆放到桌子上。

“坐下吧，吃完再走，我的酒醒了很久，不喝真的是浪费。”邹智楠带着手套，从子悦背后推着她坐在椅子上。

或许是真的饿了，也或许是邹智楠的声音太过迷人，子悦竟然乖乖地坐在那里。邹智楠关了烤箱的灯，黑暗的屋子里唯有牛排的香味，子悦看着牛排的方向，不禁咽着口水。正巧这时，邹智楠打开了厨房的灯，子悦咂嘴舔唇的样子被邹智楠看在眼里。邹智楠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宠溺的笑容。

子悦现在的眼中只有眼前的美食，哪里还顾得上旁人的眼光，在她眼中邹智楠的笑多半的是无情的取笑，就严肃地说道：“肆意地嘲笑吧，如果你的厨艺真的很好，住得这么近，以后我会吃到你笑不出来！”

邹智楠脱掉手套，一边倒着酒，一边说道：“你若捧场，我荣幸之至，这儿的厨房随时向你敞开。”

说话间，子悦已经等不及了，看着邹智楠自认为优雅绅士地倒着酒，子悦不由得吐槽道：“这要命的仪式感，害我还要多饿一分钟！”

邹智楠被这突如其来的挑刺不禁逗笑了，说着：“你先吃呀！”

“那就只能怪我这该死的礼节了！”子悦说完，接过邹智楠递给她的红酒杯。子悦微笑致谢，然后目光看向放在一旁简易包装的酒瓶，面露难色。

邹智楠看在眼里，解释道：“只是因为主餐是牛排，才选择了红酒，所以……我们明天要再一起喝些白酒透一透吗？”

子悦摇了摇头，说着：“那酒……本是想和我爸爸一起喝的，但我不知道那酒的味道，所以想提前尝一尝。”

邹智楠听到子悦提起父亲，心中一震，暗喜不需要花费心思去套话，就能找机会询问关于子悦父亲的消息；但同时，他也为子悦对他的信任感到愧疚。可无论邹智楠内心如何挣扎，他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看来你还没有准备好，你怕的不是酒的辛辣，而是你的父亲啊！”

子悦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看了看邹智楠，然后举杯向邹智楠敬酒。子悦一饮而尽，邹智楠却仍在摇晃着酒杯，即便没有观酒，也如品酒一般只是喝了一小口。

“好酒！应该是我喝到的最好的酒了吧？”子悦不自觉地又看了看给父亲买的那一瓶酒。

邹智楠站了起来，将那瓶酒放在了桌子中间，说着：“那就尝尝吧！用餐的礼节只是给别人看的，真正的味道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