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片刻后，赵正东颤巍巍的声音响起：“哥，我可不可以不去念高中啊？”

“你觉得呢？”

“可以？”

赵正东微笑，卡巴卡巴掰了掰手指头：“再说一遍。”

赵正南委屈：“不可以。”

“乖。”赵正东摸摸他的狗头，“你如果不想住校，哥给你把铺子三楼的房间好好收拾收拾，让你住的舒舒服服，保管乐不思蜀。”

心塞的赵正南同学蔫头耷脑地蹲到墙角装蘑菇去了。早知道真的会考上，他就写错几个题了。他是真没想到这大半年二哥对他的补课能这么有用。

看着无精打采的赵老三，萧鸿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如果要去市里上高中，那一学期才能回来一次！！！

哦！漏！！

“哥......我可以不去市里......”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见早一步猜到他想说什么的赵家大哥伸手一指墙角。

于是一分钟后，墙角又多了一朵名叫萧鸿的蘑菇。

赵正东简直想揍这俩不省心的弟弟的屁股。别人想考还考不上呢。这俩货倒好，一个两个没事找事。

看来是自己让他俩吃的太饱了，都闲出屁来了。

“下午吃过饭，你俩上山去摘龙眼。没摘完不许回来。”

两朵萎靡不振的蘑菇：“喔。”

*****

灼热的风从稻田上方吹过，穗子轻轻摆动，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握住一把稻苗割下，将其码在身后堆放的稻苗堆上，赵正东直起身环视了一圈。

已经快一个月没下雨了，田都干透了。本来还准备再过段时间割稻子的，现在也不得不提前。

好在整个下河村的田都没多少，顶多两三天就能干完。

“哎哟，小武啊，怎么就你在这儿干，你爹呢？”挑着割下来的稻苗的一位大叔从田埂上走过，看见旁边那块田里弯着腰埋头割稻子的半大孩子，不禁皱起了眉。

黄小武被大太阳晒得满脸通红，一头一脸汗跟水一样的往下流，他撩起洗得发旧的衣摆擦了擦进了汗的眼睛：“在家吧。”

问话那大叔瞬间拉下脸：“太不像话了！这么大个人还躲懒，把你这么个小子支使出来！”

黄小武咧咧嘴不说话。

他本来也不是跛老五的亲生儿子，他妈和跛老五就是搭伙过日子的。前几年因为发现他妈杀了奶奶，派出所的把他妈妈抓走了，本来就不喜欢他们这三个孩子的跛老五就更是没个好脸色。幸好姐姐们都嫁人了，不用再看跛老五的眼色过日子。

至于他自己，他今年就十三了，再过个两三年就能出去挣钱了。到时候就好了。

每次在家挨骂挨打的时候，黄小武都会这样安慰自己。一年又一年的，看，很快就要过去了。

那位大叔也是知道他家的情况特殊，他虽然和跛老五沾点亲，可到底不好插手别人家的事。只能对黄小武说：“中午你来三爷家吃饭。”

黄小武忙摆手：“不用了，我带了饼子的。”

“哎呀，就这么说定了。”大叔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挑着担子一颠一颠地走了。

黄小武呆呆地看着走远的汪三爷，好一会儿才慢慢低下头，抬手飞快地在眼睛那儿抹了一把。然后继续弯着还非常稚嫩的腰背割稻子。

隔了一块田的另一块田里，赵正南戳戳自家大哥的后腰，冲他挤挤眼睛：“哥，你不准备管管？那黄小武看着好可怜。”

“清官难断家务事懂不懂？”

“不懂。”

赵正东让他气乐了，抬脚一记飞踹蹬他屁股上：“赶紧割你的稻子，一天天的，事儿咋这么多！”

赵正南灰溜溜地找二哥吐槽去了。

踹走了蠢弟弟，赵正东盯着那抹小身影看了会儿，随后低下头继续忙他自己的。

*****

中午去汪三爷家吃了顿饭，饿得锣鼓喧天的肚子总算是消停下来，那个用粗糠和杂粮烤的饼子也被他就着井水吃完了。不饿了，下午干活都更麻利了些。

将手里的镰刀放到屋檐下的柴火堆上，他轻手轻脚进了屋。

本以为这会儿跛老五已经吃完饭出去遛弯儿了，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他正坐在堂屋里。

不等他害怕，眼睛又扫到了堂屋里的另外一个人。

那是村里的村长，赵家老大赵正东。

当初就是他把奶奶的尸骨从河里捞起来的，要不然妈妈也不会被抓走。

黄小武低着头，心里说不上是恨还是怨，总之他看见赵正东贼别扭。

跛老五看见这个跟闷葫芦似的儿子，真是气的要死。养了这么多年都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今年多大了？”

黄小武微微抬起头飞快看了坐在上方的赵正东一眼，瓮声瓮气地回答：“十三。”

“十三......那比常大春那小子小点。”赵正东指尖敲了敲桌面，问，“愿意和常大春一起养鸡吗？”

黄小武怔愣地看着他，反应不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早就在关注这个孩子的赵正东耐心解释：“常大春在山上帮我养鸡，你如果愿意，可以和他一起。”

黄小武用力掐着手心，质问的眼神盯着他：“为什么？”为什么帮我？是因为害我妈妈被抓走而愧疚之下的补偿吗？

一眼就看穿这还不会遮掩内心真实想法的小子在想什么的赵正东轻笑一声：“别想太多。家里的鸡鸭鹅越长越大，常大春一个人总会有看顾不过来的时候，不找你我也会找别人。”

一旁的跛老五简直恨不得摁着那个小白眼儿狼的脑袋答应下来。他可是听说了，就常大春帮忙放放鸡这么轻松的事，一个月都能拿到十块钱呢。

黄小武紧紧抿着嘴角，半晌后重重点了下头：“什么时候？”

“明天。”

跛老五先是一喜，随后又着急了：“这个，村长啊，田里还没......”

赵正东打断他的话：“你去。”

“啊？我去？！”跛老五不敢置信。

赵正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语气非常温和：“明天我要是没看见你在地里出现，你就完了。”

跛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