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模糊，很多只手摸了上来。

有人在撕扯他的衣服。

......

谢英岚早就对他耐心耗尽，又压着火气，几乎就是一场虐待。

青天白日，就在随时会有人进来的外殿，他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神志不清，痛苦到极致时轻声喊了一声：“凝姐姐。”

从那天后，花向山触怒太女，彻底失宠，被扔在了偏殿无人管。

阿彩那天因为拼命护主被恼羞成怒的太女下令打了二十大板，直接给打成了重伤，一直在昏迷。

花向山却顾不及他，因为他病了，这回是真的快病死了。

那日谢英岚喂给他的不知是什么药，他吃了后就一直发热，再加上谢英岚那日故意折磨，在他身上留下诸多外伤，烧的他浑身剧痛，意识一片混沌。

主仆两人躺在偏殿，离死亡只差一步。

后来的花向山无数次想，要是当时死了就好了，当时死了，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

可惜他没死成，段家嫡子在东宫遭受虐待马上就要死了的消息不知道被谁放了出去，晏皇大怒，把太女谢英岚叫到自己跟前狠狠的痛骂了一顿，并且勒令她必须把人救回来。

谢英岚没有办法，去太医院请了一位太医回来。

花向山定定的望着这位救回他的“太医”，问她：“那天的事，你早就知道吗？”

薛凝刚给阿彩看完，正在给他写药方，闻言手一顿：“知道什么？”

花向山看着她平静的表情，恨意一点点的漫上来，他扯着垂在身边的床帐想要坐起来，被薛凝几步上来，一把按住他。

“阿山，你已经来了。”薛凝残忍的一根一根掰开他扯着床帐的手，对上他带着恨意的眼睛，不躲不闪：“已经来了，就不能后悔。”

“顺着她一点，让她对你上心一点，阿山，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别再折磨自己。”

花向山死拽上她的袖子，双眼漫上血丝。

“顺着她？你知道我要怎么做才算顺着她吗？”

“我知道，阿山。”薛凝这几天心口已经痛的麻木了，现在反而异常冷静：“顺着她，她会对你好的。”

别再任性，别再折磨自己。

不然她会后悔当初把他送到这里来。

“好！”花向山咬紧牙：“好，我会顺着她，但是你.....”他现在连抬手都要调动全身的所有力气，指着她的薛凝微微发抖：“但是你！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

“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薛凝抬手，下意识要帮他擦眼泪。

“滚出去！”他情绪从未这么激动过，胸口剧烈的起伏，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她不敢再留，担心他的身体撑不住，起身后退，还小声嘱咐：“阿山，东宫人员简单又戒备森严，我不能时时的看着你，你照顾好自己，等太女登基，我还能......”

一个茶盏在她脚边炸开。

是她刚刚给他倒好的温水。

薛凝沉默下来，抬眼，正对上他冰冷中夹杂着恨意的目光。

她心口一刺。

硬生生忍下了后半句话，转身踏了出去。

从那以后花向山果然事事顺着太女谢英岚，他本就生的俊美，气质又贵气，谢英岚很快就不计前嫌的和他腻在一起。

皇帝驾崩，谢英岚登基为帝，他被封为贵君。

除了每日要强忍着恶心应付皇帝以外，他的生活也还算过得去。

尤其是，自从薛凝再也不出现在她面前后，他心情好了很多。

刚开始她还当时说的是气话，他搬去清思殿后悄悄来了几次。

花向山险些拉着她同归于尽。

后来她便不敢出现了，只敢时不时在暗中看他一眼。

薛凝其实也很忙，想要无形中杀掉大晏的诸多高官并不容易。

淑皇贵君生下七皇女，被册封皇贵君的时候，她匆匆回来看过一眼。

那个新出生的七皇女跟花向山有七分相似，她混在人群中，那个躺在摇篮里小婴儿的对着她咯咯咯的笑。

如果未来是这个孩子夺得帝位，好像也挺好的。

七皇女没能活过一岁。

坊间传言，七皇女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掐死的。

整个大晏在薛凝的毒杀下一点一点的腐烂，丽蛟凭着“长生丸”苦苦支撑。

她这么多年潜在暗处，为了丽蛟赢得一个机会，还是漏了一个宋浔。

功亏一篑。

准备刺杀宋浔之前，她清楚此次是九死一生，连夜赶回了丽蛟。

淑皇贵君的清思殿失火后，花向山就回了丽蛟，彼时正在用晚膳。

桌上的菜色没有一个他喜欢吃的，但是他早就不挑了，随便夹了两口，就打算上床睡觉。

有人进了内殿。

他以为是阿彩进来了，没有在意，背着他脱去外衣，淡淡道：“把菜撤了吧。”

“不合口味吗？”薛凝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放轻了声音：“薛府的厨子擅长做鱼，你哪天可以去尝尝。”

花向山脱衣的动作僵了一下：“谁让你进来的？”

紧接着他又笑一下：“也对，你是国师，谁敢拦你。”

“滚出去。”

往常他说这话后薛凝该走了，但是今天身后的人一动没动。

不仅没走，她还几步上来，从身后抱住他，没等花向山发火，她先开口：“我要走了，阿山。”

“这些年让你吃了很多苦，是我没护好你。”

她近来总是在后悔，如果当初和她坦白，让他自己选择，他是不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去大晏吃苦？

终归是她当年的私心害了他。

是她一定要强留住他。

花向山抿唇，没说话。

“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这是她最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往前二十年，他听过无数次，但每次听了他都觉得虚伪。

这次也一样。

就在他开始不耐烦的时候，脖颈有温润的液体划过。

花向山意识到那是什么后，愣了一下，缓缓转身。

只看到了对方一个背影。

深重的紫色衣裙，长发低低挽着，与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心头一阵抽痛，猛地意识到，他确实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明明，她来找过他那么多次，但是他处处回避，一个正眼都没给过。

他竟然不知道她老去的样子。

耳边传来阿彩焦急的呼唤，花向山思绪回收。

是了，这已经不是薛凝来见她的那个晚上了，她应该已经死了，死在异国他乡，无人收尸，丽蛟也败了，晏国和西瑶的联军打到了丽蛟皇宫，今天以后，将再无丽蛟国。

“殿下。”阿彩已经开始慌了，他跪在花向山面前：“殿下，他们已经进来了，殿下....”

花向山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连累你了，阿彩。”

阿彩摇了摇头，一句话没说。

“去把灯油找来吧。”

大火点燃的那一刻，花向山忽然就想开了。

没见到她最后一面也好，这样他想到她时，她还是那个身穿浅色衣裙，在树下抚琴的少女。

然后在他凑上去时，对他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