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个师兄都各自回房间后没多久，褚愿和冉清也歇了，难得的是，这一次是冉清先睡着了，褚愿躺在床上回想着刚刚讨论的事情，反复思索着王光伯最后说的那条结论，

“第三点，不管是师弟也好，大黄也好，你们的能力在离开了那片海域以后都有所削弱了，这或许是因为我们远离了那片海域，但我们在那座岛上所获得的这份身体素质是没有减弱的，老窦还是这么勇，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点，都注意一下吧。”

“另外，不管这一次跟监察局谈成什么样，我们的目的是保全自身，静观其变，等大家都回归日常以后，我们再慢慢商议后面的事情，甚至跟监察局合作都可以，但现在有太多问题需要解决了，所以不宜跟监察局起冲突，大家都能感觉到吧，我们现在已经在被监察局往船上带了。”

......

褚愿翻来覆去睡不着，便从床上翻身起来，走到窗户边上站着，看着远在高空之上的明月，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无名岛上空破裂后出现的那轮硕大无比的皎月，如神明的瞳孔注视大地一般无情的立于黑夜之中，那壮观的景象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脑海里。

如今他再看着故土之上的月色，却感受不到那份本该属于故土的安宁。

长久以来，褚愿都在尽力扮演一个让所有人都认为能够友好相处的角色，他总是在一些关键时刻打破僵局，让交流与行动得以继续，但每当进入长夜，每当他难以入眠的时候，他又像是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不再令人安心，不再拥有善意，就像是冰山之上的旅客，也如同静默之中的行者，只是看着一处风景，只是假装沉思一些事情，但他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想，他只是，存在于此地，仅此而已。

他心中有很多事，只是无人能够诉说而已。

褚愿转过身，靠在窗边，背后是明月，身前是友人，他看了看熟睡的冉清，又斜着抬起头，看向了窗外的夜景，明月之下，是如此的寂静，而褚愿，面无表情。

“监察局找了个好地方啊，真是安静，好久没这么安静了。”

“岛......能力......师兄们......监察局......花大爷......碚南山脉，啊，问题还是在那座岛上，岛上......塔......，有什么关联呢？监察局大概是有人上过岛，还可能，取走了什么东西。”

褚愿眼睛看向窗外，嘴里不断的念叨着，

“如果监察局中也有超人类，那么，那位副局长，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可能并不知道这种变化的来源......”

“他们肯定不知道的，不然那位副局长在饭桌上也不会一直套我们的话了，他大概猜出来了我们遇到了一些变化，但很明显，他并不清楚是什么变化，所以很有可能监察局并不知道他们手上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才想从我们这了解情况。”

“嗯？”

褚愿略微诧异的回过头，看向了床的方向，发现冉清醒了过来，接着他打开了床头灯，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对着褚愿说道：“怎么？不准人睡不着啊？”

褚愿愣了愣，说道：“那倒不是，但你刚刚在扯呼。”

冉清笑着摆了摆手，说：“这段时间确实太累了，但总觉得有人在监听，所以也没能真的睡死过去。”

褚愿沉默不语，冉清又接着说道：“你不装了？都很久没见过你这样了。”

褚愿叹了口气，走到饮水机面前，接了杯热水，接着往窗户边的沙发上一坐，说道：“我也没装过什么，每一个我都是真实的，只是觉得这次事情很大条，该好好对付一下。”

冉清摊了摊手，说道：“真稀奇，那么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褚愿喝了口热水，无精打采的说道：“本来想好好捋捋，但又没法捋，该捋的王师兄已经给咱们都捋清楚了，现在我的问题是，我们如果告诉了监察局真实的情况，我们能获得什么，又会失去什么？”

“我们本来就是在赌，赌监察局不会对我们下手，但这赌注有点大，下不去手啊。”

冉清笑着说道：“其实我们本来也没必要怕什么，监察局那边确实有所保守，不然也不会这么套我们的话，他们的态度太不明确了也是个问题。”

褚愿点点头，说道：“确实，完全不能肯定那副局长在想什么，但我这个角度应该是对的，首先，他们曾经去了岛上是肯定的，其次，他们可能取走了某种【东西】，最后，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并且，这【东西】对他们造成了一些影响。”

冉清想了想，摇着头说道：“我同意这个角度，但这样就又有一个问题了，假如说他们真的有岛内的信息，就凭我们双方的地位差距，他们不该这么被动。”

褚愿摆了摆手，身子往沙发上一靠，说道：“所以问题是他们受到了什么影响，虽然说碍于几位老师的面子他们不敢下狠手，但这么被动也说明了他们确实没什么明确的信息。”

冉清疑惑道：“你准备怎么做？”

褚愿思考了很久，回答道：“我想，可能真的得赌一把，就按照刚刚说的那样，透露大部分信息，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不说，王师兄估计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我们总得扔点干货出去，才能让他们对我们放松点。”

冉清思考了一下，有些明白了，他说道：“所以，你是准备把我们体质改善的事情和救师姐的路上的见闻都说出来？”

褚愿点了点头，“只要我们不透露自己获得了能力，那么适当的放一些情报也没什么，马教授他们没改掉做学术和老一辈的毛病，总想什么事要不不说，要不就都说明白，但其实没必要的。”

冉清也接了杯热水，喝了一口说道：“你想试试能不能套出监察局内的信息？”

“嗯，毕竟我也很好奇那座岛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想啊，就岛屿本身来说，会让我们有这些变化并不难理解，一切都可以用基因突变来解释，但遇到花大爷之后的事情已经超出常理可以解释的范围了。”

“而且还有一点，那个海啸灭国事件，你还记得，我们出发前我做的那个梦吧？”

冉清一愣，回忆了一下，然后放下杯子说道：“不是吧阿褚，你把梦当真啦？”

褚愿皱着眉头，用很不确信的语气说道：“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就是吧，冥冥之中，我总有一种感觉，很多事情都是早就有定论的，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所经历的并不是过程，而是一个结果。”

冉清歪头：“啥意思？怎么突然说起因果论了？”

褚愿又叹了口气，说道：“难说啊，你没做过那种梦你不懂，最近的梦是越来越怪了。但说到底，监察局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信息，那个副局长是一点没说啊。对吧，他想知道什么，他倒是问啊！”

“呃，他不是说了希望我们把在岛上的经历说一下吗？”

“这就是有问题的啊，他既然没说明白他想了解什么具体的内容，那就说明要不他们啥都不知道，就啥都想知道，要不他们啥都知道，只是希望能从我们的回答里确认一些事情。”

“但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说明他们其实啥都知道，但缺了实例，他们知道那座岛可能会带来什么，并且也希望这种可能成真，但之前派出的队伍都牺牲了，所以监察局没有实打实的案例摆在眼前，我们一伙人从岛上平安回来，甚至还进了内岛，那么他们就希望从我们身上证明这种可能，嗯……”

冉清说完，跟褚愿一起双双陷入了沉默，几秒钟后，他们同时说道：

“艹，他们不会知道我们获得了什么能力吧？这副局长套话只是想证明这一点？”

褚愿立马又说道：“不不不，冷静一下，目的呢？他证明这一点的目的呢？”

冉清想了想，说道：“难不成他们手上确实有东西可以模拟岛上的情况，让正常人获得超能力？但他们不知道怎么使用，而假如从我们这证实了岛有这种能力，那他们就能通过研究我们而量产超人类？”

褚愿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不至于吧，那也太夸张了，想想看，一个战场上，全是窦师兄，刺激，真的刺激，别人还打个锤子呢。并且他们要真有这本事，至于像那个副局长说得那样，那么被动吗？什么波联、北国、巴罗不全都给灭了，怕啥？”

接着褚愿又说道：“不过李老师说过监察局现在内部的激进派有多离谱，我们也不可能真送他们头上白给......”

“确实，那个副局长，我总觉得他十句话里有一句是真的就不错了。”

冉清也叹着气，然后说道：“明天跟师兄他们讨论一下吧，看看能不能从那位副局长身上套点信息出来，总得保证我们的安全才是。总不能他说保证我们安全，我们就信吧，承诺这种东西是最不可信的，得有话语权才行。”

“歇了歇了，明天再说。”

“合理，睡！”

说完褚大少一头栽进被窝里，不到1分钟就睡着了，留下嘴角抽抽的冉清不断回忆着褚愿刚刚那副正经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便带上耳塞，也睡下了。

……

长夜漫漫幽寂，褚愿又经历了一次奇怪的梦境。

梦里，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无边无际而又十分明亮的地方，周围不断的有明黄色的气流在四处流动，向前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巨大的好似太阳一般的球体悬挂在高空之上，但又不是太阳，球体上有一个幽深的空洞，其中不断的有成股的气流喷涌而出，向着下方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深渊中奔涌而去。

褚愿站在空中，看着这怪异的景色，而当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太阳”不止一个，“深渊”也不止一个，在他的视线所能遍布的区域里，数个“太阳”悬挂在数个“深渊”之上，奔流与亮黄色的明光充斥着整个空间，那深渊与深渊之间的实地好似一条泛着波纹的长路，歪歪曲曲的通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