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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 分类:历史 | 字数:113.9万

第107章 船尾的白色浪花

书名: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字数:4281 更新时间:2025-02-09 02:05:07

“可惜,可惜啊,我的金币被海盗抢走了,这都要怪克劳,否则,我们也不会这般被动。”巴德老爷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

“可是,朋友,我注意到你并没有在追击海盗,而是去往伦敦。”罗伯特·霍尔似笑非笑地说。

“当然,那是全体船员的决定,我是个民主的老板,你知道的。”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并离开了大风呼啸的艉楼甲板。

但阿尔弗雷德却没有这般从容的心胸。他感到喘不过气来,便趴在艉楼的栏杆处,独自眺望淑女号后方一道劈开的白色浪花,以及漫无边际的大海。海风拂过他的脸庞,带走了些许的燥热,令他逐渐平静下来,他转过头来,倚靠在栏杆上,注视着淑女号上水手们的举动。

在甲板上,布莱恩船长已经恢复了体力,开始重新接管帆船的事务,他向来精力充沛,并且凡事亲力亲为,所以淑女号并没有配备大幅或水手长一类的职务。他的一只手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绕过脖子,挂在胸前,而另一只手则杵着拐杖,用以支撑他那条受伤的腿。但他依然不改身为船长的威严和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他大声对水手们发布命令,时而会喷一些粗言秽语,如果哪个水手胆敢对他的命令稍有怠慢,他便会抄起手杖,做出一副要揍人的样子。大多数水手都吃过船长的教训,这在18世纪的加勒比海很常见,但一想到淑女号的待遇要比普通的商船或海军军舰要好上太多——水手一周能拿到4个基尼,炮手和木工还能拿到更多——他们也就都忍下了这口气。

布莱恩船长就好像夏洛蒂小姐的代言人,在行动上坚定地贯彻雇主的精神,在他的管理下,再加上初秋时节的好天气,淑女号接下来的航程变得十分顺利稳健。

但这并不是说,布莱恩船长就能高枕无忧,安然享受航海生活了。他的过分严格是一方面,那既折磨水手,也折磨他自己。此外,法国医生阿兰·凯奇也从不让他顺心,伤势未愈的船长不安心待在病房里静养,而跑到甲板上到处晃悠,这令法国医生感到十分不满。他打定了主意,就是要跟在船长的屁股后面,不停地跟他唱反调,想要把他弄回病床上躺着。于是,在劳碌的水手中间,经常会出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产生诸如此类的对话:

“把漏水的地方给我修好!都一个星期了,这可是不能拖的事情,你们这群笨蛋!”

“请船长赶紧滚回去躺着,这才是要慎重的事情,蠢货!”

“这甲板怎么这么脏?你们这帮吃白饭的水手,难道是在这里呕吐过了吗?赶紧给我清理干净!”

“某人那伤口的味道也令人作呕,船长,你需要立即换药!”

“哈特?哈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条拉绳用不了,就给我换另一条去,别老是拿坏掉的拉绳在我面前装蒜!难道这是你亲爱的妈妈留给你的宝贝,你才舍不得丢掉吗?”船长说这话时,已经生气地举起了拐杖。

“我也跟某人说过无数次了,当一条腿已经报销了的时候,就试着去用另一条腿,别老是用伤腿去胡闹!船长,即使这真是你老妈留下来的宝贝,我也不允许你这么胡来!”医生更为生气地说道。

不过,布莱恩船长知道医生是出于好意,再加上他那些带法国口音的粗话并没能让船长完全理解,所以船长至今都未出手修理过法国医生。这使得阿兰·凯奇医生声名大噪,要知道,上一个敢在船长面前耀武扬威的家伙,直到现在还躺在银港的医院里,每当遇到下雨天,腿上的肌肉便会应激似地抖动不止。

于是,当凯奇医生依然如往常那样跟在船长的身后,不时地说出一些不敬的话时,船长便假装没听到,依然我行我素,走到哪儿便骂到哪。

“混账,把那块帆给我绑好了!”布莱恩船长指着桅杆上的一个水手的鼻子骂道,那水手没有用心去固定帆索,致使他头顶的一小块帆布散开了一个角,像旗帜一样随风摆动。

“就是,某人也得把他的绷带给固定好才是,别胡乱动弹,影响了筋脉的正常运作!”凯奇医生讽刺地说道,一面瞟了瞟船长手上已经松开了的绷带吊带。

“很好的比喻,不愧是医生!”船长点头大声说道,又冲水手吼了一通,要他赶紧把帆布绑好,免得乱窜的气流影响船只的正常航行。

“啊!”医生气得直跺脚,便直接上手,把布莱恩船长的绷带固定好,然后再三要求他赶紧回房间去。

“什么,你是说这个啊!”耿直的船长不置可否得哼了一声。

“怎么,你还有意见?”医生扬起了眉毛,对船长的态度表示不满。

突然,船长有了一个想法——这算是某种特权,但他的确是病人,并且还是个船长,所以,一点点特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听着,医生,要我去乖乖躺着也可以,但你必须让艾米丽小姐给我送药、送饭、端茶、倒水!”船长严肃地说。

第107章 船尾的白色浪花

“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他们说那个女人是海盗的同党。”

“只是有嫌疑而已,况且她还救了我的命呢,如果说这艘船上有什么人是我百分百信任的话,那就只有夏洛蒂小姐和艾米丽小姐了!”布莱恩毫不妥协地说。“你听着,医生。要么就让艾米丽小姐来照顾我,要么就别打扰我的工作!”

“你你你……你们这帮欧洲人,只会跟着女人屁股后面打转!”医生气得语无伦次,甚至忘记了自己也是他所辱骂的“欧洲人”的一员。

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不禁又想起船上这阴云密布的气氛。为什么巴德老爷、罗伯特先生、布莱恩船长,甚至是夏洛蒂小姐这样的年轻女士,都不对现状感到紧张和害怕呢?布莱恩船长还受过重伤,刚才鬼门关爬出来,为什么就能如此豪迈地投入工作,而完全没有陷入对过往遭遇的后怕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呢?

“因为他们都相信自己的本事。”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阿尔弗雷德赶忙转头,发现路德维希和老乔正好来到平台上吹风。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阿尔弗雷德惊讶地问道。

“哈?阿尔少爷,你刚才不是一直在说话吗?”老乔也惊讶地反问道。

“什么?”阿尔弗雷德赶忙捂住了嘴。“我刚才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为什么大家都不怕之类的废话。”路德维希说着,举起酒瓶子便灌下一口,然后不住地赞叹美酒与海风的完美搭配。一旁的老乔馋的直流口水,立刻央求路德维希也给他弄一瓶酒来。

阿尔弗雷德悄悄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把夏洛蒂小姐的“引蛇出洞”计策给说出来,可他又疑惑,自己怎么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口无遮拦的习惯,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路德维希严词拒绝了老乔的请求,甚至还用一种长辈的训斥语气,责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备好酒水,并表示,请求分享他人的消耗品是一件可耻的事情。老乔被说得满脸通红,一怒之下便将抓住了路德维希,把他倒提了起来,然后从他的马裤里拽出一瓶酒来。

“你看看,胖乔治可比艾米丽小姐还要像个海盗!”路德维希朝阿尔弗雷德诉苦道。

阿尔弗雷德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到好笑。他一时忘记了对帆船前途的担忧,开始劝胖乔治手下留情——其实,这也是没有必要的,位列“欧陆剑击俱乐部排行榜”第30位的老乔,是怎么都无法与曾经的王者路德维希对抗的。他也很快便意识到这点,便借着阿尔的劝慰顺坡下驴,把路德放了下来。但他又从路德的裤子里拽出另一瓶酒,递到了阿尔弗雷德的手上。

“喝你两瓶酒,又不是要吃你两块肉!”他说道。“等到了伦敦,我请你去吃烤肉,你大概不清楚埃丽诺夫人的沙龙,那儿的肉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你省省吧,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肥头大耳的家伙一样喜欢吃肉的……至少也得配几瓶美酒,那才够诚意!”

“酒?要不是口渴了,谁会喜欢喝这又酸又臭,还令人头晕的玩意?”老乔不解地问道。

“所以说你省省吧,没救的吃货!”路德维希白了他一眼,转头苦笑着对阿尔弗雷德说道:“看见了吧,阿尔少爷。这艘船上汇集了银港所有的怪胎,从船主到船长,从船医到保镖,全都是一个德行,他们我行我素,狂妄自大。眼睛只会盯着食物、女人、药品,总是固执地觉得自己在意的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就是世人的典范!就这帮家伙,哪会在意那些龟缩在人群里的胆小海盗?”

“嘿,你这眼里只有酒的颓废的邋遢鬼,哪有资格说我们的不是!”老乔抬起拳头作势要打,路德维希赶忙闪开老远,一溜烟跑下了艉楼平台。

“站住!”乔治怒吼着也冲了下去,引起了甲板上的一阵混乱,奔跑的二人不仅踢翻了装满水的木桶,还拉断了一根较细的绳索,甚至差点撞到了布莱恩船长,船长扬起拐杖,愤怒地冲二人咆哮,又引起了医生的不满,激起了更多的抱怨。这一连串的事故引发了极其糟糕的结果:脏水被泼得到处都是、桅杆上的水手因为脚滑而栽了下来、那条波动的船帆彻底脱离了束缚,随着海风飘离了帆船,向着海平面进发,开始了它的冒险……而船长由于咆哮时用力过猛造成了伤口崩裂,令医生慌乱地吼叫了起来,他用英语和没人听得懂的语言(也许是因为他太慌张,连法语都说得不太清晰了)大呼小叫,让水手们将船长绑起来,推进了房间,而鉴于布莱恩船长平常的严厉管理,水手们难免不在这一过程中发泄私恨,使得船长的身体饱受磕磕碰碰的折磨。最后,尽管布莱恩船长仍在大声抗议,水手们仍然以这种近乎叛变的方式将他绑在了自己的床上。

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造成混乱的两个罪魁祸首用毫不收敛的气势跑进了下层的甲板,他心里打定主意,在夏洛蒂小姐问起此事时,一定要撇清关系。

他又来到栏杆旁,继续着刚才的思考,海风拂过他的面门,打痛了他的眼睛。

“怎么我老是遇到这种事呢。”他纳闷地嘀咕道,一边用袖子擦拭疼痛的眼睛。而淑女号则毫无歉意地继续航行,船首将大海一分为二,船尾掀起白色的泡沫。它就像个沉默的运动员,默默地听着阿尔弗雷德的抱怨,却始终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在布莱恩船长养伤的时间里,夏洛蒂小姐用十分稳妥的方式指挥着船只行进。出于对神秘莫测的大海的敬畏,以及对人心叵测的怀疑和不信任,她并没有选择常规的穿越大西洋去到非洲,再北上前往英国的海路,而是决定紧靠北美沿岸行驶,进入皇家海军在新大陆的保护区,这样不仅船只在安全性上有保障,食物、药品和火药的补给也不会停滞,最关键的,在这片经常有军舰巡逻的航路上,遇上海盗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

但聪明的海盗会从中看出蹊跷——这也是远在沉船湾的马龙·波迪尔和亨利·巴斯克不约而同得出的结论:如果淑女号只是一艘平平无奇的商船,它满载甘蔗、香蕉等货物,从西印度群岛向欧洲贸易,那它理应走非洲通道横渡大西洋,那样消耗最少,时间最快,利益最高。而像淑女号现在这般谨慎的路线,只能代表一件事:它承载着更大的利益。

按计划,淑女号要穿越百慕大海域,乘着墨西哥湾暖流,贴着北美大陆向北航行,花十几天通过了波士顿,再花十几天从纽芬兰处开始穿越海洋,往大不列颠本土航行,这是这条路线的最高效航程,即使从来没有准确的航海图能标记它的确切路程,也有无数的航海家用实践证明了这一点。

带着忧郁和不安,阿尔弗雷德走下了艉楼,在他身后,浪花依旧白皙,海盗的阴云仍尾随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