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东方元宸便在东方宇盛怀中睡着了。

王忠心一直盯着自己的鼻子——这羲和公主，可是自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位进了御书房的公主，如今她还在皇上怀中睡着了！

不过皇后娘娘怀着这位公主的时候便被钦天监说是福星，出生当日又有那样的祥瑞之象，皇上怎么宠她都是应该的。

王忠心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人，又怎可能不嫁入皇家呢？

他跟在东方宇盛身边许久，自然懂得东方宇盛的脾性。

若来日以东方元宸一人之身可让嘉佑国免于战乱多个十几载，想必东方宇盛是会毫不犹豫地将东方元宸推出去的。

他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也是在国家无难时的好父皇。

至于夫君……

如今后宫中女人这样多，能在他心中占有那么一点地方的，也不过是当今皇后娘娘而已。

可当今皇后娘娘也是因着种种原因才可走到今日……

“情”之一字王忠心不懂，也不觉得东方宇盛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王忠心也是一个百姓。他自然以为，作为一个帝王，最重要的就是以百姓、国事为先。

而东方宇盛在此事之上向来做得很好。

东方宇盛抱着东方元宸站起来，声音轻轻，“到凤仪宫去。”

此时已然将近申时四刻。

凤仪宫中，东方宇盛安顿好东方元宸后，便急匆匆往后殿中走。

后殿中，满歌刚醒过来，只松松地挽了个发髻，正靠在床榻边喝着刚熬好的安胎药。

“歌儿。”东方宇盛也不让通报，自顾自地掀开珠帘进去，唤了一声满歌。

满歌疲惫地抬起双眼，当即就扶着言辞的手要站起来行礼。

“歌儿不必多礼，”东方宇盛急急走上去，“药可苦？”

满歌听话地倚在床榻上，“倒也不是十分苦，喝了许久也习惯了。”

东方宇盛心中一痛，默默握着满歌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皇上，”满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皇上一直都在怀疑臣妾是不是？”

东方宇盛蓦然抬头，对上满歌毫无生气的眼眸。

他本想说“不是”，可看着这样的满歌，他一句假话也说不出来。

从前是没有怀疑的。

只是若当下的事情和往事交织在一起，他身为帝王，不得不想得更多更远。

“自……昭华三年九月，嫔妾进宫，为皇上的婕妤起……”

满歌的声音虚虚的，听起来劳累至极，“臣妾没有一日不处在算计之中。臣妾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掉入旁人的陷阱当中。”

“可这又能如何，”满歌顿了顿，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臣妾如今贵为皇后，皇上的妻子，不照样还是逃不过他人的算计和皇上的怀疑？”

“是臣妾太天真了。”

东方宇盛沉着脸色，看着不肯向他靠近哪怕那么半分的满歌。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

王忠心朝言辞使了个眼色，两人识趣地退了出去。

“臣妾知道皇上有许多不得已之处，”满歌毫不畏惧地迎上东方宇盛的目光，“可臣妾还是想问，在皇上心中，臣妾是一个怎样的人？”

“从前臣妾自以为已经证明了臣妾的清白之身，皇上是否从未信过？”

东方宇盛叹了一口气，坐得端正，“因此，皇后才对着元宸口不择言，让她莫要嫁入皇家？”

满歌嘴巴微张，瞬间泪流满面。

“皇后在朕心中，很好。很适合当皇后。”

东方宇盛看着前面的珠帘，“今日之事朕或许欠缺考虑，可李才人说出那样的话，朕不得不查。”

“皇上怀疑过臣妾吗？”

“不曾。”

听罢，满歌低着脑袋，眼泪一颗一颗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又抬头看着东方宇盛，“那皇上喜欢臣妾吗？”

“皇后，”东方宇盛避而不答，“你累了。”

满歌抽噎一声，忽然倾身过去抱住东方宇盛，“皇上，您抱抱臣妾好不好。”

“好了，”东方宇盛一把接住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多大了还哭鼻子，让腹中孩儿听到，该以为朕不是一个好父皇了。”

“臣妾心中难受。”满歌将东方宇盛抱紧了一些。

“从前只是臣妾一人深处漩涡当中，如今连臣妾亲近之人也被一同算计，臣妾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自处。”

“嗯，”满歌这话终于让东方宇盛多了些耐心，“于妃与禧嫔亦是无妄之灾。”

“朕本想着这两日给于妃拟个封号，至于禧嫔，她不曾生养，若为妃，朕只怕会寒了旁的妃嫔的心。”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满歌像是终于听到满意的答案，当即喜形于色，“皇上多给静好赏些衣裳首饰，臣妾再补一些，免得她一得了月银就往御膳房送，衣裳也不见多几套。”

东方宇盛失笑，“她总是这样，这么多年倒也没变。”

满歌眸中也是溺宠的笑意，“至于絮晚姐姐，臣妾倒想说一说温婧公主的事情。”

“温婧与元宸乃是同年生，如今她也将满四岁，可德妃娘娘薨逝至今，仍未得一个谥号。”

“她是皇上还是皇子时就嫁与皇上为宝林的，到底也是瑾珵与温婧的生母，皇上也是相信她与她父亲没有通气的是不是？”

东方宇盛自然相信。

毕竟德妃娘娘之父压根就没有通敌，一切都是他为了铲除龙虎将军而做的圈套而已。

见东方宇盛没有接话，满歌自顾自地说下去，“不如皇上就给德妃娘娘拟一个谥号罢，这样温婧与瑾珵心中也有个慰藉啊。”

“也好。”东方宇盛应得爽快。

本就是他对不住她，只是因着她父亲的事情，他也不好追封她。

如今不过是给一个谥号而已，也算是自己的一点愧疚之心罢。

他看着松了一口气的满歌。

只是，温婧到底是养在于妃膝下，想必此事也是于妃向她提了，她才趁着今日时机合适，说了出来。

想到于妃，东方宇盛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端庄的脸，和她时时为他人着想的言行。

“歌儿既然给朕要来了这样多的事，朕只怕是不能陪着歌儿了。”

东方宇盛捏捏满歌的肩膀，语气轻快。

“皇上，”满歌娇嗔一声，“那皇上来陪臣妾用晚膳？”

“嗯 。”东方宇盛应下，扶着满歌躺下又给她掖了被子才走。

回到御书房，东方宇盛亲自写下一封密旨，吩咐王忠心着人秘密送到定国将军府去。

这定国将军才能不多，野心大胆子又小，留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他嘉佑国如今多养一位无用的将军不是难事，可若他不识好歹的话，也不必留着了。

而今日这封密旨，便是给他的一个告诫。

至于定国将军收到那封密旨，知道自己又一位女儿死在了深宫之中却仍不死心，一念之间为了所谓百年大计，吩咐心腹去寻几位七八岁的姑娘回来教养着自然已经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