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絮晚只当满歌是在感慨人生。

她点了点满歌的额头，“怎么，歌儿是想告诉我，我们是前世今生的缘分不成？”

满歌眼眶湿润，“姐姐，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絮晚疑惑地“嗯”了一声。

“六岁那年，我风寒病重，却在梦中走完一生。我梦见你我二人双双入宫，一路走来算不上平安无事。可后来我与你深受皇上宠爱，最后，李家与皇后陷害我池家，池府上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充妓的充妓。我被打入冷宫，唯有姐姐冒死跪在殿外为我求情，可我难逃一死，连累姐姐也失了宠爱。”

“我本一心一意爱慕皇上，可皇帝性冷多疑，忌惮高位臣子。我侍奉尽心，却没想到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姐姐，如今事情的轨迹，很多皆按我梦中来。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老天垂怜，让我重来一遭。”

而后，满歌更是吐露众多细节，皇上薄情，皇后恶毒，后宫妃嫔没有几位安着好心，太后娘娘一心想扶持族女做皇后，听得絮晚身体愈发僵硬。

一番话说完，满歌惊觉自己已经满脸泪水，声音也是颤抖着的。

九年，她以为她已经释怀一切，可当伤口扒开，她还是感觉到血淋淋的痛意。

絮晚眼眶泛红，极力压住内心滔天的悲绪，为满歌整理着额前碎发，“那你为何还要入宫……”

说完，絮晚随即露出苦笑，“怪不得你，怪不得你，皇上多疑，池家嫡女必须入宫。”

满歌点头，“是啊，你我逃不过入宫的命运。”

“姐姐，你当真信我吗？”满歌看向絮晚，眼底的慌乱做不得假。

絮晚替满歌拭去泪水，“自你六岁病好，就变得不大一样，我自然是信你的。虽说是荒唐了一些，可我相信你不会欺骗我。”

满歌的泪水蓦地夺眶而出，“此生有姐姐，是我的幸事！”

“傻孩子，”絮晚将满歌搂入怀中，心疼又愧疚，“你该早些告诉我才是。”

“无论如何，总归有我在的。”絮晚拍拍满歌的后背，安慰道。

满歌的心情逐渐平复，而后从絮晚的怀里探出头来，忐忑道，“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我都有掺一脚进去，可绝对是她们自食恶果，歌儿从来没有无缘无故主动害人。”

后宫之中，最怕原来亲密无间的人突然离心。

一旦离心，因她知道你的所有弱点和痛处，轻而易举就可以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倘若幸运，只是离心，双方皆无害人意，可闺中情谊又怎能轻易放下。

如若你害怕失去对方，那这段情谊必须好好经营，容不得一丁点可以消耗彼此之间的情意的事情。

“姐姐会怪我吗？”满歌心怀忐忑，小心翼翼地说道。

“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凡事不能太过软弱，歌儿，你做得对。”絮晚又是拍拍满歌的手背。

满歌终于露出甜美的笑容，而后又忧愁道，“李妃一心依附皇后，我只想着要让她们彼此怀疑，让她们再也无法联手。可如今李妃丧命，我实在想不通。思来想去，唯有皇后这一个可能了。”

“对啊，后宫之中，也只有皇后娘娘有这样的本事。”

絮晚瞧见满歌因为哭泣而花了的脸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好啦 ，前世更多的细枝末节，往后你一一告诉我便是，知己知彼，才可以百战不殆。”

“现如今啊，你还是快些寻若思进来为你洗脸吧，不然，你便要顶着这小花脸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满歌知道絮晚是在安慰自己，也是露出配合的笑意，随后让宫女们都进来为自己整理衣物发饰。

这或许算是一次小小的坦白。此后二人共同面对宫中的血雨腥风，想必可以得到一个极好的结局。

而后是两人共同扶持的情谊，是在许多年后树影婆娑之下，还可以相视一笑的默契和在意。

随后，两人还说起岁安公主的事情。

李妃自戕固然有罪，可为何连岁安公主也被贬至此。满歌暗地里记下，想着要让言辞去探听一番。

卯时七刻。

已经装扮完毕的满歌与絮晚双双走出东偏殿，却见西偏殿的静好早已经站在廊下等候。

静好看见絮晚与满歌，眼中的惊喜无法掩盖，三人互相走近几步，三手相握，相互问好。

正殿的门打开，雍容华贵的德妃娘娘李浅艺扶着贴身宫女的手走了出来。她乃龙虎将军（正二品）嫡次女，家世了得，位份又高，育有皇次子东方瑾珵，比皇长子东方瑾瑜小三岁。

满歌三人以及身边宫女太监上前行礼问安。

“德妃娘娘万安（万福）。”

“奴婢（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吉祥。”

德妃照旧是抬抬手，声音温和，“都起来吧。”

而后她看向满歌，“这是池贵人吧，今日怎么过来了？”

满歌稍稍上前，“回德妃娘娘，嫔妾今日醒得早，便过来寻于才人，同德妃娘娘一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德妃也知道李妃自戕的事情，眼下更是乌青难掩，又怎会不懂满歌三人的心思。

入宫小半年，遇见这样多的事情，不抱团取暖才是怪事。

“是了，”德妃笑容平和，“后宫姐妹，应该同心同德，服侍太后皇上皇后，更要多多往来，莫要做出伤害彼此的事情。”

“你们做得很好。”

德妃娘娘笑意盈盈，对着满歌三人说道。

满歌三人急忙行礼，“嫔妾谨遵德妃娘娘教诲。”

说罢，德妃扶着宫女的手走出了大门，满歌，絮晚，静好稍稍落后几步，自是一言不发。

宫道上偶会遇见其他妃嫔，皆是精神不佳，想必是被李妃自戕的消息吓到了，可是谁都不敢讨论。

而隐藏在奇怪又肃穆的氛围下的各人的心思，也唯有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