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气的牙痒痒，转身便去逮人。

他本就特意降低了人前的存在感，这会儿到了拐弯处闪身消失也没人注意到。

城中一处华美的院落内，之前的锦衣男子正惬意地躺在美人膝上享受投喂，冷不防一阵风吹来，果盘瞬间砸翻，就连树叶都贴到了他脸上。

“呸呸”几声后，他恼火地取下叶子，看着头顶的天就骂：“什么鬼天气这？吹个风能给人噎死！真特么扫兴！”

他调整个更舒服的姿势，挥手命令身后的舞姬：“别扇风了！给本公子捏捏肩，力道注意小些！”

他说完，却发现人迟迟没回答，不由疑惑转头。

“发什么呆呢？本公子让你，啊！！！”

没说完的话瞬间变作一声尖叫，男子满脸惊恐想要起身却一下摔倒在地，他抖着腿连滚带爬地躲到花坛后面，扶着坛子的手都在颤抖。

他看了看一动不动的舞姬，咕咚吞下一口口水，头也不转地向外喊：

“来人！快来人！护驾！有妖怪！快来护驾！！”

侍卫听见声音忙想进去，却发现大门怎么也打不开了，他们疯狂拍打，不停询问男子情况。

“殿下！殿下！发生了什么事？能听见吗？殿下！”

男子没听见他们的呼喊，此刻他已然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他被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怪物”舞姬一步步向他走来，怕得连眼中血丝都出来了，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在他的身旁，白子画冷眼看着这一幕，半点制止的意思都没有。

他故意施法将舞姬的模样变作了尖牙红眼的老鼠精，封闭了男子的听觉，又将他的一帮侍卫拦在门外，为的就是吓他一吓。若他受得住，那便这样；若他受不住，那自然得去地府报道。

这个凡人败坏了他在小骨眼里的形象，不收拾下难解他心头之恨，但若刚见面不久就杀人，小骨定会不喜，所以他不介意换种方法给他教训，总归结果是一样的。

在男子眼中，“妖怪”舞姬已经到了面前，她张开满是泥垢的指甲死死抓向他，血盆大口瞬间咬下。

伴随着一声响彻耳膜的尖叫，男子眼珠一翻，瞬间倒地，四肢抽搐了下，再无反应。

白子画冷冷看了一眼，长袖一挥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昏迷过去的舞姬悠悠转醒，转头一看男子倒在院中，瞬间花容失色。

她扑过去叫了好几声，地上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个猜测浮上心头，瞬间让她手脚发凉。

手指颤抖地伸过去，下一秒，院中爆发出骇人的尖叫。

仅仅半日之后，城主贵客暴毙的消息就传出来了，据传人死时眉毛紧皱，表情痛苦，两手死死扼住自己的脖子，身子更是呈保护状蜷缩起，仵作看后给出了惊人的回答——被吓死的。

城主大怒，以为是仵作技艺不精糊弄他，一声令下就将人打死了。

没了画像之人，寻人之事自然就没了后续。

花千骨知道这事的时候，下意识就看向了二楼那扇门，屋内的白子画发觉她在看他，惊讶地抬头，却只看见了窗口消失的一缕黑发。

他嘴唇动了动，半晌继续低头看书。

人间的书不同于他曾经看的那些，全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知识，就连医术都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他觉得甚是没意思，却不知怎的买了个话本子回来。

他活了上千年，却第一次看这种东西，原以为写的奇闻异事，打开一看才知道是讲爱情的，一时愣了许久。可回神后，竟然还真就看起来了，一看就是小半天。

故事讲的是一个官差爱上了自己羁押的死囚犯。初初得知自己爱上了犯人时官差恼怒不已，却又舍不得对犯人动手。他买来好酒好菜，想要在入京城前最后陪女囚吃顿好的，却不想女囚竟故意将他灌醉，而后连夜逃了。故事的最后，官差因押解不力被判处死刑，女囚半路回头，夜闯县令家中将夫妻二人都杀了，而她自己则在官差坟前自尽，整个故事悲剧结尾却让人止不住的惋惜。

白子画看完整本书，久久不语。

官差与女囚犯的爱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善终，身份的对立让他们注定成为敌人，而女囚对官差的不真心和官差对女囚的不够深爱则是悲剧的导火索，从一开始这就是个无解的故事，结局注定伤悲。

他与小骨最后落得那般下场，何尝不是又一对官差与女囚？一开始深爱不敢爱，到最后想爱却没机会爱，谁又不是痛苦的人呢？

小骨......

他在心底默默叹息，握书的手都有些苍白，一抬头那扇门却还是关着的。

她始终不愿看他。

*

半个月后，花千骨伤势有所好转，但仍会时不时胸闷，受够了生病的她果断选择去找灵药。

灵魂的伤可大可小，慢慢将养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痊愈，唯有灵药才是见效最快最靠谱的，至于找灵药的最佳地点，药灵山绝对算一个。

药灵山是位于人界和妖界交界处的一座山，山中药材众多，灵气妖气共存，是六界出了名的灵药圣地，听闻太上老君座下的童子都常去那找药，炼出来的药经常被老君献给天帝天后，效果奇好。

花千骨琢磨了半下午，第二日一早就出城了。

离开人群，她直接将药箱一收，袖子一挥变回本来的模样，随后御风而上。

白子画在她走后现了身，想也没想跟了上去。

曾经的小骨根骨一般，入了长留后拼命练习，刻苦修炼才勉强跟上了大家的进度，后来拜入他的门下更是努力，经过了许多年终于成为了同级弟子中的翘楚，也让他很高兴欣慰。但纵是如此也做不到随意御风而行，就连修炼多年的落十一日常出行也都是御剑。

可如今的小骨让他很惊讶。

她不仅能一人斩杀遮天极夜狐，还能瞬移千万里从北边的雪云国到南边的江南城，御风飞行更是信手拈来，半点挑不出差错，这让他不得不思考，这些年她究竟做了多少？修为又到了哪一步？

白子画想得出神，却没留意到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

花千骨看着他半点没有转弯的意思，眉头忍不住一皱，挥手就是一鞭子打过去，嗖的一声连云朵都打散了，可见力度之大。

白子画惊觉不对，忙侧身躲过，转头却见花千骨正阴沉着脸看他，眼神说不出的烦躁。

他心里一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隐身了，顿时有些暗恼。

离开城里后就没看见他了，原以为人还在客栈，没想到居然一直悄悄跟着她，花千骨深吸口气，努力压下打人的冲动，冷冷问道：“你没事干是吧？一直跟着我!”

这是小骨同他说的第二句话，白子画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