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在大海“呼呼”的水波声中，似乎有传来一阵像是从古老过去经历亿万年岁月磨砺而抵达如今这片海域的呼唤，那声音现在听起来更像是惨叫！

七色海洋在红色太阳的渲染下最终变成了一个非常刺眼的颜色。这是一片血的世界，那些刚才还在淘气的小鲸鱼们睁着与人类婴儿基本无异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船舷边站着的一位倩影，似乎有很多的问题想要去问她。

水手们在船舷边上呐喊，吆喝着胜利者的歌声，早就变回乳白色的巨大船体上，一枚枚连着钢丝绳的爆裂矛像密集的雨滴一样落入海洋中，扎在那些黑白色光滑的躯体上。

入水时的“噗嗤”声接连不断地响起，船体四周飞溅起数米高的血花，更将这片大海染红。体型巨大的鲸鱼们因疼痛而翻滚着自己的身体，妄想要挡下所有飞来的爆裂矛，将小鲸鱼们护在身体下方。怎料在海洋底部，突然升上来一些漆黑的钩爪，将幼小的它们拖入到船底的囚笼中，在那里已经有很多只正在撞击着坚硬牢笼的小鲸鱼，额头也因此而磕破。

“哗啦啦……”

一只大鲸鱼突然张开巨口，海水从一排齐齐的尖牙中灌入，在这场单方面的屠宰中，它仿佛找到了新的保护幼崽的方式，将一只体型很小的鲸鱼含在嘴中，潜入海里。

一阵破风声紧跟着响起，一道闪烁着寒光的爆裂矛突然飞来，从那只雌性鲸鱼的额头上刺入，强大的惯性使它从鲸鱼下颚探出尖矛，无数根尖锐的倒刺撑在它下颚的皮肤上。

又是一声巨响，它疼痛地拍击着海面，艰难地张开被钢丝串连起来的巨口，那根黑色长矛也穿透了它口中的小鲸鱼，扑腾两下后便失去了幼小的生命，这时，那大鲸鱼细长的眼眶中突然涌现出两行泪水。

“哟吼——！船长我的准头怎么样？”在甲板上一个升起来的发射平台上，一名年轻的水手高兴地呼唤着，挥起单臂在空中做出胜利的姿势。

“干得好，这些东西都滑溜的很，你们多注意一点，在我们口袋装满之前，不要放跑它们任何一只。”船长操着命令的口吻说。

“遵命，雷克斯船长！”水手敬礼高喝道。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此刻站在船舷边上的女人的神色更显得迷茫和痛苦，她望着甲板上那些已经冰冷的尸体，又回头看向此刻入目皆红海洋中，来回地做出这样失魂落魄又有些傻瓜的举动。

这时候船长好像注意到了她，一回头却见女人的脸上竟然出现与鲸鱼们同样的神情，那抹悲哀和不解最终化成了泪水，止不住地滴落在甲板上。

“我倒是忘记了，你应该见不得这种场面吧，来，我送你回去，它们都是没有感情和痛觉的生物，不用太可怜了。”老船长坚毅的脸变作柔情，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为什么？”她任由老船长粗糙的手抚摸着她光洁的脸，双眼无神望着前方。

“为什么？怎么说呢……”老船长沉思一阵：“因为人类是这颗星球上唯一至高无上的存在，其他所有的生命都是一种可取的资源，它们就是为了满足人类的需求而活着，即便是我今日放过了它们，其他的人类也不会放过它们的。”

像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探讨，老船长一揽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将她从船舷边拉了回来，“我先送你回去吧，女孩子少看些这种血腥场面。今天这些鱼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打死都不会逃跑，奇了怪了。”最后一句，他说的声音很低，微微蹙起眉头。

不过这句话还是被她听到了，老船长的眼睛狠毒，他看到了一抹令他感到心惊的光芒飞快地从她湿润的蓝眼睛里掠过。她突然将老船长的手从她腰间甩离，急忙跑向船舷边缘，用一种极高而尖锐的声音大喊着，“跑！快跑啊！快走开求求你们了！”

“轰隆隆！”

她的眼泪像一颗颗流星般砸入海洋，一阵雷鸣声突然从高空中响起，其刹那耀眼的光芒甚至强烈过了阳光。

大海中翻起成片巨大的潮水，比来时更猛烈地沸腾起来。在捕鲸船的周围，那些未死的鲸鱼们拖着钢铁长索纷纷潜入海底，巨大的尾巴扇在船身上拍打出一阵沉沉的铿锵声。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似乎有什么魔力，平静的大海与如洗的天空顿时间风起云涌，伴随着不断鸣起的雷声，碧蓝的天空上下起了一阵猛烈的晴空雨。老船长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远方天际尽头就飘来一张更加壮阔的如同幕布般漆黑的乌云，有粗大的雷鸣闪电像天蛇一样游走在乌云间。

“不好了雷克斯船长，要变天了！”身后传来水手惊恐的大叫。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不断哭喊的身影，没由来的闪过一丝心惊，那道纤细的身影站在船舷边喊到喉咙已经沙哑，声音突然停止下来，身体跟着垂落的手臂向前滑去，即将要坠入到船下的海洋里。

“砰！！”

在她滑出船舷的瞬间，一只粗糙而有力的手紧拉住她的连衣裙。她的黑色长发垂落在半空中，被海风吹的飘动起来，这时又像刚救起她时一样，那些飞舞的发丝仿佛黏在了一起，像一张张墨蓝色舞动的海带。

“船长。”被叫做杨不凡的水手走到雷克斯旁边，先是看了看海面上漂浮的血水和巨大尸体，又望向远方已经距离这里很远的鲸鱼的族群。

那里的海面被拖出一道长长的红线，与此刻正在西斜的阳光遥相呼应，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组合。就像一个不太擅长调色的淘气学生在老师半完成的画板上涂上了鲜艳的红。

“呜——”地一声长鸣从亿万年前再次传来，并且比刚才更加凄厉，血的痕迹开始沸腾，却被天空中无情落下的雨水拍的稀烂。那声音像是在痛骂，骂这雨水的绝情、恨这阳光的冷漠与这片大海的残忍；又像是在哭泣，那种无助而孤寂的令人类感到同情的抽噎声。

“算了，不用追了，我们已经算是满载而归，就放它们一条生路吧。将海水中的尸体全部都打捞上来，别让它们沉下去，这些可都是黄金。而且马上就要变天了，我们的动作要快。”雷克斯的声音变得有些怪异，但哪里怪异杨不凡也说不上来。

“好的船长。”杨不凡接到船长的指令后，便向着甲板正中间那垒的像山一样高的鲸鱼尸体走去。因为血水的蔓延，使他走动的脚步在甲板上踩出一阵阵“啪唧”的怪声。

……

“卧槽！凭什么射矛的是我！？贫僧他妈简直快要气疯了，那吴鸣那货呢？他在工作间干锤子啊！”杨不凡揪住雷克斯厚实的甲胄，将大量的口水喷在那张金属制的呼吸器上。

“呲啦！呲啦！”

一阵阵尖锐地摩擦声骤然响起，众人猛地一惊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弯着腰站在角落中的人形物体正磨着一把寒光凛冽的金属片，那滔天的杀意仿佛要将整辆列车与昏暗的隧道渲染的更加恐怖。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在众人望向他的时候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玛瑙般血红，操着像从地狱中归来的厉鬼的口吻寒声道：“水星，我们去海洋里杀了那群王八蛋！”

“妈呀！！”一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这股杀意像冬天里的地窖，不光寒冷，还深入骨髓。

“好！”

另一边，璀璨夺目的电光网下，水星早已怒发冲冠。

“好个屁啊，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都快能被当作是文献保存起来了，你们也太入戏了吧？”雷克斯突然有些心慌，总觉得这时候的吴鸣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真的要杀人。

“那么那个蠢货呢？”黑暗中的吴鸣声音冰冷地问。

“谁？”雷克斯怔了一下，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说那条船上的吴鸣？”

“他不配叫吴鸣！”

“好好好，不配不配，那你们还听不听后续？”

“听！！！”

这一次车厢里传出一众人洪亮而肯定的回答，只是大家的声音里都憋着一股子令人心惊肉跳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