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印处正是昨日清莺落巴掌的位置。

“再怎么说疏疏也是你的嫡姐，想不到你竟然狠毒至此！”潘氏骂道。

清莺认真地端详着柳疏疏的脸，心中啧啧称奇。女子的容貌何其重要？若要入宫选秀，身上便是有一道明显的疤痕都是不行的。

想不到柳疏疏为了害她，竟舍得牺牲到这个地步，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她知道今日自己准是逃不过面前这母女俩的一顿磋磨了。

于是，她趁着跪下来的间隙悄悄对身后的桐夏比划了一个手势。桐夏立即会意，趁无人注意之时，偷偷溜了出去，拿着清莺的亲笔书信去搬救兵。

这厢，清莺笔直地跪了下来，仰着头，瞬间泪盈于睫，可怜巴巴道：“女儿未曾谋害嫡姐，还请母亲明鉴！”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敢问母亲，何来的证据确凿？”

“疏疏的脸就是证据，这么多下人都亲眼瞧见了你昨日对疏疏所为，他们都是人证，你还有何狡辩？”

“我确实打了姐姐，这一点我认，但是毁容一事，我坚决不认！”她倔强地仰着下巴。

“你……”潘氏怒火中烧，指着她半晌再说不出一个字，一口气堵在喉咙眼，上不去下不来，憋得她两眼发黑，差点昏厥。

清莺心中刚有几分快意，忽的对上一旁柳疏疏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果然，下一秒潘氏就晕了过去。

接着柳煜和柳乘风刚刚好踏进门来，见到这一幕两人急匆匆上前扶住潘氏。

这下好了，本来就不占理，现在更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柳乘风和柳疏疏一起将潘氏扶进内室歇息，而柳煜则留了下来。

根本没给清莺任何辩解的机会，他沉着脸下令，“来人！将这个不孝女拖出去，褪去外袍罚跪庭院！”

“爹……”清莺被两个粗使嬷嬷一左一右地架住胳膊拖出去，怔怔地望着他，眸中似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熄灭了。

原以为她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现在也就不会感到太失望了，可是为什么……明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心里还是会感到刺痛？

清莺的外袍被褪下，只着一身单衣跪在雪地里，好在雪积得厚，她跪着并不会被地面硌到，但她本就体质薄弱，十分畏寒，刚一受了风就忍不住浑身哆嗦。

余月没有求情的资格，也就只能默默地跪在后面陪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在与她作对，她才跪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纷纷扬扬的雪花就落了下来。

柳煜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屋里，端着热茶品茗。而他的身边分别坐着柳乘风和柳疏疏兄妹二人。

他们就这么看着她跪在冰天雪地里，看着她的皮肤由白转红再转白，看着她身上一点点被落满霜雪。

他们以正义的名义惩罚她的恶毒，甚至没有给她任何狡辩的机会。

在他们看来，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之女，柳家以嫡女的规制礼教养育这么多年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她霸着柳疏疏的位置这么多年，正主回来了叫她让位是应该的，是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是她心思歹毒谋害嫡姐，是她以怨报德顶撞嫡母。如今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

清莺被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白皲裂，手指蜷缩着放在膝盖上已然失去了知觉，卷长的睫羽结了霜，眼皮随之耷拉下来。

她心中忍不住暗骂：桐夏这丫头是迷路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而后面的余月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但是她体质到底比清莺好许多，此刻望着清莺瑟缩起来的单薄背影，泪水不禁在眼眶里打转，受寒风一吹，泪水几乎要冻成了冰，刺得她立即闭上了眼。

心里忍不住也骂道：桐夏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不回来就要等着给我们收尸了！

“姝姝啊，我的囡囡……”

忽然而来的叫喊声，将两个昏昏欲睡的人的神智拉了回来。

清莺的反应慢了半拍，待抬起头来时，温暖的狐绒大氅已经披在了她身上，将她单薄的身躯包裹严实。

一双温暖的手臂横在清莺身上，将她紧紧拥着，沧桑微哑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是要逼死她才肯罢休吗？！”

“祖母……”清莺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来，在看到这张熟悉的苍老面孔，瞬间落下了委屈的泪水。

“孩子别哭，祖母错了，祖母不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们这么磋磨你，祖母错了……”王氏抬起满是褶皱的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在触及她面颊的冰凉，指尖禁不住微微颤抖，满是心疼，声音哽咽：“我的囡囡啊，真是受苦了。”

柳煜从屋内走出来，皱着眉头冷声道：“这都是她应受的，娘你是没看到她……”

“看到什么！”王氏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道：“我进来看到的便是她跪在雪地里，这天寒地冻的，她身子本就孱弱，如何受得了？你们这是想要逼死她啊！”

柳乘风道：“祖母，是她打疏疏在先，并趁机毁疏疏的容貌，简直蛇蝎心肠！”

“你们问过她了吗？她承认了是她毁了疏疏的容貌？”

“这……她做了错事又怎会承认？”

“并不见得。”王氏拄着拐杖站起来，挡在清莺的身前，冷着脸道：“莺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我最了解，是她做的她会承认，不是她做的她便是被打死也不会甘愿蒙冤。”

柳乘风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清莺落了雪的头顶，若有所思。

柳煜上前扶住她一边手臂，软声劝道：“娘，这外头还下着雪呢，您老还是进到里面再说话吧。”

王氏却未动，说道：“让我进去也可以，莺儿也必须进屋，不能再让她这么跪着了。”

柳煜回头看了清莺一眼，皱了皱眉，还是无奈妥协了，下令道：“扶三姑娘进屋。”

接着还是那两个嬷嬷过来一左一右扶起清莺。

她跪得腿已经僵了，几乎失去了知觉，两人动作粗鲁，她被架起来的一瞬间忍不住痛呼。

“你们动作轻一些！”王氏怒喝。

“还是我来吧。”柳乘风走上前，弯腰抱起清莺，快步朝着屋内走去。

清莺有些厌恶，但她此刻没什么力气反抗，就由着他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