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书笑道：“要糊弄父皇还不是容易得很吗，就说丽太妃暴毙了，然后江府再出现一个和他有几分相像的先生，又有什么大不了？就算父皇起疑，他又有什么办法？”

江若寒有些哭笑不得。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说话那么霸气。现在大权都握在夏崇晟手上，要是他们想这么做，太上皇确实也没什么办法。

“既如此，‘绮丽’这个人就算是彻底死了！我今后要用回我原本的名字，孟清！”

“好！”江吟书点头表示赞同。

“……”江若寒疑惑地看着孟清，发现他和江吟书之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不过他也没多问，“那我以后就称你为孟先生了。”

孟清笑道：“想不到我还有能当先生的一天。幸亏令郎还小，他要是知道我是小倌出身，恐怕宁死也不肯让我教。”

江若寒正色道：“这事你倒不必在意，我觉得杉儿年纪虽小却很懂事，没什么门第观念。”

如果江杉是个很傲气的人，那么从一开始就不会接受奴才打扮的夏君陌来教他。他和夏君陌相处那么融洽，足见他没有这些观念。

于是，事情就这样成了定局。

文德帝听闻绮丽暴毙的消息，又气得吐了几口血。

当天沈贵妃倒是去看他了，文德帝稍感安慰，总算没有被活活气死。

而这一天，孟清擦净了脸上的脂粉，这是他这些年来每天都要抹的东西，没有人知道，他心底只觉得每次涂脂抹粉都很恶心。

当江若寒看到那个相貌清俊装扮素净的青衣男子出现江府时，不由得大吃一惊，“你是……孟先生？”

“认不出了？”孟清淡淡笑了笑，“认不出那就最好。我说过，‘绮丽’是真的已经死了。”

“呵，走吧，带你去见杉儿。”

此时夏君陌正在书房中教江杉背书。

他昨日已经听江若寒说过孟清的事，当见到孟清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还真有些认不出你是昔日的丽嫔。”

孟清道：“太子殿下倒还是这般清雅。”

“……你可别瞎叫。”夏君陌苦笑，“我如今只是府上的一个下人。”

“真巧。”孟清微笑道，“我现在也是江府的一个下人了。”

孟清从尊贵的孟家公子，沦落为风尘卖笑之人，又成了先帝的嫔妃，如今再成为江府的一个先生，这身世真可以说是起起落落，跌宕起伏。

“大哥！”忽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过来，那人正是江天翔。

“七叔。”江杉看着他甜甜一笑。

江天翔此刻却暂时顾不上理会江杉，神情不善地对江若寒道：“你之前让夏君陌来教杉儿，这事我倒也没有二话，毕竟他是昔日的太子……可如今，你还想让一个小倌来教杉儿？！教他弹勾引男人的靡靡之音吗？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等江若寒答话，孟清就冷冷地开了口：“怎么，你觉得我不配教杉儿？我倒想问问，论文论武，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江家七公子？”

“……你说什么？！”江天翔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难道还会武功不成？”

孟清淡淡道：“我从前在家中也是学过武功的，不过这些年我只有清闲的深夜才敢偷偷练一练，是生疏了许多。但我想，对付你七公子应该绰绰有余了。要不要比划比划？”

江若寒和夏君陌面面相觑，都难以料想，孟清不仅是打扮变了，连气质也和之前截然不同——这分明是个清冷高傲的贵公子，哪里还有半点妩媚妖姬的影子？

江天翔想说“比就比”，但又怕真的输给一个小倌，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一时间气得面红耳赤，胸脯猛烈起伏，却说不出话来。

孟清又道：“我的琴也是儿时家父专程请先生来教的，这些年的确被迫弹了不少靡靡之音，但不代表我就不会风雅之曲。该教给杉儿什么，我自有分寸，无需你操心。”

“正是。”江若寒终于开了口，“江天翔，杉儿如今是我儿子，我给他怎样的先生轮得到你来过问？我虽不太懂琴，但孟先生的琴技既然连阿书都认可，那想来是极好的。你自去好好练武功，做点正事，省得下次连对人应战的勇气都没有。”

“……大哥既如此说，小弟也无话可说！”江天翔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江若寒看着他的背影，冷笑道：“要不是想在杉儿面前给他留点面子，我也当场打他一顿，看他还敢不敢整天生事。”

“爹爹，你别生气了。”江杉拉了拉江若寒的衣角，怯生生地道。

“好好，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不与他计较便是。”江若寒摸摸江杉的头。

孟清淡淡道：“其实他有这种想法倒是正常，也算是他在意杉儿的表现吧。”

从某种意义上，江若寒倒也能理解孟清的意思。夏君陌卖国的行为虽然为很多人所不齿，但人们并不否认他的才能；然而对一个在青楼长大还当过多年小倌的人，世人很可能从头到脚都是不认可的。

江若寒正要答孟清的话，忽然想起一事：“君陌，今天是何太医过来给你诊病的日子吧。”

“嗯，他应该过一阵就会来。”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通传声响起：“大公子，何太医来了。”

“好，让他进来吧。”

孟清心头不由得一惊，想不到何彬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那个……”孟清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不要让他知道我就是昔日的绮丽，好吗？”

“……好。”江若寒虽然搞不懂两人间有什么爱恨纠葛，但也不好拂了孟清的意思。

何彬进屋后，见到了传说中已经“暴毙”的绮太妃，不由得大为惊讶，“你是……？！”

“怎么？你也以为我是绮丽？”孟清眉毛一挑，“就因为我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人人都把我认作他，你以为我想跟一个小倌相似吗？我是江家大公子给杉儿新请来的先生孟清。”

“……原来如此，孟公子，是在下失礼了。”

这个说法简直无懈可击，也难怪何彬会相信。只见何彬在有些尴尬的同时，眼神中又掠过一份失落，喃喃低语道：“我还以为，他真的还活着……”

孟清心中不由得一喜，想追问“你很希望他活着吗”，但又怕露陷，只得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