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时时，夏崇晟和江吟书来到午门。

吴朔即将被斩首。

围观的人群中除了江吟书和夏崇晟，还有吴朔的发妻和嫡子。

“吴朔，你我毕竟夫妻一场，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吴夫人用五味俱全的眼神凝视着丈夫，“因着你的事差点连累得我和谦儿一同被杀，你究竟有没有过一丝愧疚？”

“呸！愧疚你个头！”吴朔往地上啐了一口，“我都要死了还怕承认吗？我早就巴不得你这个母老虎立时就暴毙身亡！哪个官员不纳妾，你居然仗着母家势力大一直不许我正大光明地带回林姬！这也就算了，你现在居然还伙同旁人去祸害林姬……她本来可以带着培儿一辈子过快活日子，都是你害的！早知有今日，我早就该听她的话毒死你！”

“你说什么？？”吴夫人听到最后一句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那小贱人还怂恿过你毒死我？！”

“……没……没有……”吴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恐怕会令林姬的处境更加悲惨，“是我自己想毒死你这母老虎！和旁人无关！”

“呵呵。你到现在还一心惦记着那小贱人呢？”吴夫人的神情中掠过一丝凄凉，但瞬间又变得阴冷无比，“告诉你，来不及了。林姬以及你们的孽种，已经被我用刀把肉一片片地割了下来，那些肉全拿去喂狗了。你知道林姬是我割到第多少刀断气的吗？”

江吟书听到这话下意识地联想到上一世夏君陌对自己的威胁。

夏崇晟正借着衣袖的遮掩握着他的手，感觉到江吟书的手轻颤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你你……你个毒妇！！咳咳咳！！”

吴朔气得止不住地连连咳嗽，最后竟吐了一大口血出来，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时辰到！行刑！”就在这时，刽子手手起刀落，斩下了吴朔的人头。

没人知道到底吴朔是因斩首而死，还是在斩首之前已经被活活气死了。

“活该。”吴夫人冷冷说了两个字，转身向人群外走去。

比起吴夫人对她丈夫已经彻底没了怜悯之心，吴子谦则还神情十分复杂地站在原地。

“没事吧吴公子？”江吟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还是有些难过的，是吗？”

“……哎……”吴子谦怅然长叹了一口气，“我小时候，爹也曾经抱着我、逗我、教我读书识字……就因为有了那个林姬，爹开始和娘频繁爆发争吵，娘便不许我再和爹亲近。再后来爹和林姬还有了儿子，对我就变得更加冷淡……”

“你爹就是个人渣，”夏崇晟插嘴道，“他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值得惋惜的？给过你温暖的不过是你小时候的爹而已。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可我真的能把他们视作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吗？”吴子谦看着夏崇晟，对他的言论有些不满，“何况死者为大，便不必一口一个混蛋人渣的骂了吧。”

夏崇晟冷笑道：“吴朔犯下此等大罪，本王别说是骂他几句，就算是把他拖过来鞭尸，谁又能说本王一句不是？”

“好啦崇晟。”江吟书将夏崇晟的手握得更紧，“我知道的，刚才这些话是你想对自己说的。但其实不管父亲是怎样的人，孩子总归还是会渴望父爱的吧。”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夏崇晟的爹可不是普通的爹，而是万人之上的皇帝。所以他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谈论自己的父亲。

江吟书也立刻会意，带着歉意地冲吴子谦一揖，便和夏崇晟一起离开了。

随即，两人来到一家酒楼的包间中吃饭。菜上齐后，夏崇晟特意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打扰他们。

然后江吟书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崇晟，你小时候是不是和吴公子一样，是被你母妃的事影响了和你父皇之间的感情？”

“母妃没有错。”夏崇晟淡淡道，“她也不曾叫我疏远父皇。是我自己对父皇的昏庸糊涂看不下去了。”

江吟书苦笑了一下，“再怎么说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小心隔墙有耳。对了，说起来我还未曾见过你母妃呢……”

江吟书想起，他就连前世和夏崇晟两情相悦后，也未曾去拜见过沈贵妃。

“不如我们吃过了午饭，我就随你进宫去看望她一下？”

“……”听江吟书提起这个话题，夏崇晟顿时脸色一变，“不必了吧。”

“啊，怎么了？沈贵妃娘娘不喜欢我吗？”

“不是。”夏崇晟苦笑着摇头，“她现在不大关心宫外的事情，恐怕都不知道你是何许人也，谈何不喜欢？”

“那，她是不喜欢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江吟书猜测着。

虽说夏国风气较为开放，龙阳之癖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身为皇子娶男子为正妻的事情还是很少的。

“我们可以就说我俩是朋友吧？”

“说来，”夏崇晟忽然戏谑地一笑，“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呃不不，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江吟书脸顿时一红，“哎呀你别转移话题，到底行不行嘛！”

夏崇晟见着江吟书这难得的娇羞冲他撒娇的模样，心头一个悸动，再也不忍心断然拒绝。

“阿暮，”于是夏崇晟高声把守在门外的石暮给唤进来，“你去探听一下，母妃今日状况如何。”

“……殿下是要带江公子去见贵妃娘娘吗？”石暮神情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异样。

夏崇晟“嗯”了一声。

“属下这就去。”石暮没有多说什么，领命去了。

“他怎么了呀？”江吟书忍不住问道，“好像有点不高兴。”

“有吗？”夏崇晟倒并没有注意这个。

江吟书皱了皱眉。他从小是个心思敏感纤细的人，对自己对他人的情绪都很敏锐。当然，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有和他一样的情绪觉知力。

“崇晟，我想问问你，你觉得石暮这个人有没有什么问题？任何方面的疑问都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