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越掀眸，凝视着叶清，眼神温润如月，浅棕色的瞳孔倒映着她的模样。

喜欢……

他想到，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叶清的时候。

那时，江思颜在工艺比赛中获奖，却被另一位选手顶替了名额。

于是他便和对方打了起来。可他单枪匹马，就算拳头再硬，也打不过一群人。

他狼狈地倒在地上，身上，脸上都是血。

对方的人拿着棍棒和刀子，向他慢慢逼近。

“什么都没有，还敢这么嚣张。别说是比赛的名额，老子不高兴，要你死也没人敢拦！”

他抬起倔强狠戾的眼睛，像死神般盯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手探到腰间的刀柄。

“你们在干什么？”

幽幽的一声疑问，从人群外响起。

“老大，是叶家的千金。”

“叶清？那个瓷娃娃？”

“听说是个疯子。”

“是神经病，她有神经病！”

“把她亲妈克死了，家里当祖宗供着。不敢惹。”

这群人的老大，家族企业正好与叶家有合作。

老大回头，收起了刀子：“叶小姐。”

女孩穿着白色礼裙，华丽而精致，细看确实像瓷娃娃。只是虽然漂亮，眼神无却光黯淡，肤白如纸，死气沉沉，与这暗夜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瘆得慌。

“你们在干什么？”她微启红唇，语调缥缈，又重复了一遍。

无端的，让人联想到白无常。

人群中，有人向后退了两步。

老大笑道：“教训一下不懂规矩的人。叶小姐还是回避一下，以免脏了眼睛。”

女孩嘴角微扬，皮笑肉不笑。

“教训我的人？”

老大一怔，似乎不大相信，笑出了声音：“呵，叶小姐的人？”

她歪歪头，眼神穿过人群，凝视着地上血淋淋的少年。

叶清语调平平，幽冷如冰：“你拿刀的手，我很喜欢。”

对方眸子一沉。

她微微一笑，语气淡漠：“砍下来送给我，就一笔勾销。”

对方瞳孔骤缩。听闻叶家千金性格乖张，甚至有点变态。疯起来，杀人都是信手捏来。

可不像他们，只是嘴上吓唬吓唬别人，最多让人受点皮肉之苦。

因她身世权贵，也不是他们随便能惹的人。

人最好，不要惹一个有权有势的疯子。

“走。”

一众人片刻便撤了干净。

巷子的夜又恢复了平静。

江司越记得，她仍旧面无表情，眼神冰冷而麻木，向他走近，蹲下身来。

伸手捏着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

血沾满了他的脸庞，根本看不清模样，除了一双眼睛狠戾而倔犟，似困兽饿狼地盯着她，好像骨头打碎了都不会低头。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公平，比起命也没那么重要。”她拿出手帕，冷冷地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也不算温柔。

血太多，手帕很快就染红了，根本擦不干净。

“下手挺狠。脸都弄花了。”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总是有气无力。

“为什么帮我。”他忿忿地咬紧后槽牙，眼神里的愤怒锋利并没有消减，反倒觉得自己在被她愚弄。

她垂眸，扯下他握在手里攥紧的匕首。

她蹭的一下把刀从鞘里拔出来，寒光闪过她清冷的眸子。

“好漂亮的刀，沾了血就脏了。”

“……”他蹙眉没有说话，冲动在寒风中散去，身上刀口的疼痛让他逐渐恢复理智。

他不知道这人，是否如他们所说，是个疯子。

“把刀还我！”

他伸手要抢，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叶清轻轻一撤，他便扑空，又倒在了地上，吃力地喘息着。

她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刀子，悠然地把玩着，优雅从容。

明明是一身不染俗尘的白，却偏偏带出地狱阴森的气场。

“你要干什么？”江司越质问。

“傻子。”

江司越僵了僵。

这里四下无人，所以她口中的傻子，是在说他吗……

刀子无意间划伤了她的指尖，血就顺着手指流了下来。她却没什么表情。就像是毫无痛觉的傀儡。眼神透着一种病态，像是看到什么新颖的事物，闪烁着好奇兴奋的光。

他咬紧了牙关，内心逐渐笃定：“疯子。”

他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至少要远离她，越远越好。

“砰——”

刀尖的寒光闪过眼前，江司越猝不及防又跌倒在地。

锃亮的刀光让他僵住了。

叶清拿刀指着他的眼睛。

江司越瞬间瞳孔缩小，屏住呼吸。

她不仅说话颠三倒四，行为举止也琢磨不定。

“怕死？”她大抵是验证了心中的猜想，轻笑一声：“说明你不是傻子。”

她眼睛弯弯亮亮，确如暗夜星辰，璀璨清冷。

江司越笑不出来。

打架时他从不发怵腿软。

现在反而觉得脊背发凉。

他不是傻子。

但她，一定是疯子！

“你……”

“小姐！”

“小姐！”

远处跑来几个黑衣人。

叶清直起身。

“小姐，您走错方向了。”有几个保镖紧急赶来，看到跪在血泊的男孩，还有拿着刀的小姐，有些惊讶。

“这是…”

她漠然地转身，白色的礼裙擦过他沾血的脸颊，染了红。

“让你在东边接我，你人呢？”

“小姐，您走错了。这是西边。”

叶清眨眨眼，面无表情地转身。

江司越扯扯嘴角。

还是个路痴。

他盯着离去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

“疯子。”

刀子被她带走了。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

其实。

她，

救了他。

……

他扬扬下颌：“喝完告诉你。”

“当真？”

“嗯。”

叶清顿了顿，半信半疑地喝完了一杯牛奶。

她喝的慢，江司越就静静地站在身边看她喝。

片刻，叶清举举空杯子：“说。”

“晚安。”

“……”

他拿过杯子，转身就走。

叶清愣了愣。

抢到他前面，拦住江司越去路：“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