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神性也可以比作一种生物？”

酒店内，苏扬轻抿了一口言喻为他盛好的水。

“在深渊下，在大灾中，由情绪应运而生的生物？”

“可，神明们不是要摆脱神性，才能更进一步吗？你之前为何又说神明始终拘束着神性？”

砰。

水杯轻触玻璃桌面的声音响起，玻璃桌上倒映着苏扬略带疑惑的双眸。

此刻，皓月高悬，天幕厚黑。

夜风，滑过摇曳的酒店房间厚重的窗帘，铺洒在苏扬和言喻的脸上。

对面，言喻时刻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尽力为苏扬吐露着他所知道地一切。

苍白的灵魂体上，浮现出尾音沙哑的声线。

“关于神性，世上之人都知之甚少。”

“属下在想，可能只有神明自身才能对神性的本质有一定深刻的理解......但可能也会出现些错误。”

“在上古时期，其实还没有‘神国’这个概念，一直到人族七神出现之后......神国才慢慢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神国......在人族七神出现之后才进入人们的视野？

苏扬缓慢颔首，宽大的绯红之袍下，他弯曲的手指指节不断敲击着玻璃桌面。

一声，又一声。

骨节与玻璃桌面相撞而起之声，伴着苏扬飘散的思绪在房间之中回荡。

苏扬觉得，言喻的回答他的话很有意思。

他问言喻的是“神明舍弃神性”的问题。

而言喻回答苏扬的是——

神明可能对神性也知之甚少，甚至与神性息息相关的神国，都是人族七神出现之后才进入人们视野之中的。

言喻的意思，是暗指，神国其实是神明对神性的一种尝试？

诸神明们，也不清楚神性究竟为何物吗？

一息，

两息，

房间之中陷入了沉默。

言喻在等，等苏扬理解他的意思。

出于一些缘故，有些事情他无法用言语直接对苏扬袒露。

在这个世界之中，特别是对他们这种的序列能力者而言——神明的注视无处不在。

“.......那神国出现之后，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言出。

言喻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少爷不愧是少爷，理解到自己的话外之音了！

躬身，言喻再次为苏扬添水。

“最大的影响，就是将大部分神性化为神国的神明，权柄的威能跃上一个层次！”

“少爷......祂们这一步，走的是对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世人笃定——”

“神明之上，需要找到一个度，一个巧妙的度！”

神明之上？

度？

度......

椅上，窗边，苏扬略显狭长的眼睛微眯，好似毒蛇之眼。

神明和神性的度......

小雪的“度”，是不是已经远远偏离了正确的“度”？

神国半毁，所以神性才会脱离掌控吗？

应该是的！

那小雪如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死人书所说的——【一位神明，将在另一位神明的神国中降临】暗指的是什么？

“言喻！”

忽的，

苏扬口中呵出一声，从椅子上慢慢站起。

下一刻，苏扬滑下了他头顶的恶鬼面具。

言喻见状，恍然间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现在——苏扬在以【神之禁忌】首领的身份与自己对话！

没有丝毫犹豫，言喻直接朝苏扬单膝而跪。

“属下在！”

对面，【暗月之拥】宽大的绯红之袍下，涌出一道难分男女的声音。

苏扬那本来温和的声音，此刻因为【暗月之拥】多上了一抹不可置疑。

“我不光遇到了命与理之神的神性，我还遇到了命与理之神本人。”

“可，我想你也知道，祂本该和你剩下的那一半灵魂，沉寂在我那本书之中......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神位交接！首领，只可能是因为神明在神位上摇摇欲坠需要新的神明，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

神位交接。

神位交接......一位神明，将在另一位神明的神国之中降临......拜师......莫名重返那一夜......

面具下，苏扬嘴唇微微颤抖。

带着面具，他不用掩饰自己的表情。

他，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首与尾相接，命与理相连，指代的是现在？

所以——新的神明，将在神国之中降临，那位神明是自己？

所以——血与歌的神性，根本就不是今晚的主角？

衣袍下，苏扬喉头滚动，千言万语交织于心。

那本就沙哑和抖动的声线，被【暗月之拥】处理后，只余淡漠。

“言喻，如果那位即将登上神位的神明，是我......”

言喻猛然抬头，眼中爆发出惊愕与狂喜。

这么快？

大灾才刚刚降临，少爷就将走出那步？

可，少爷才几阶？

“......我该怎样拒绝？”

刹那间，

房间之中的空气宛如滞凝。

言喻脸上的狂喜和惊骇凝固，瞬而转为不可置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拒绝？

拒绝？！

拒绝神位的交替？少爷在说什么？！

“言喻，我需要你的帮助......拜托。”

“虽然我现在一无所有，但请你帮我，我苏扬从此欠你半条命。”

“不然，我只有自己去拼命了。”

面具下，苏扬将视线投射到言喻的身上。

如今，慕阳市内岌岌可危，甚至有序列能力者在屠戮无辜百姓。

如今，慕阳市外暗流涌动，已经汇聚了三大组织的不少能力者。

但，苏扬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事。

陈曦已经以身犯险，代替自己做该做的事了。

他苏扬，有自己的事需要守护。

任野雪曾经嘱咐他的，要尽力保护好慕阳市中千千万万的人。

......此刻，苏扬不想去遵守了。

以后，他也可能不会去遵守。

尽力而为，如此而已。

对此，苏扬很抱歉，他别无选择，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虽然，这不是他奶奶、爷爷、父母，甚至是任野雪，想要他踏上的路！

ps：其实三天前就忙完了。嗯，第一次跪那么久灵堂，第一次送老人上山，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

......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想说一些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还要去我奶奶的胞弟胞妹家里。

这段时间，多谢各位体谅了，宁猫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