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阳市，市中心，金凯广场。

这里是慕阳市最为繁华的地方。

这里商圈密布，高楼林立。

这里地铁拥挤不堪，街道热闹不已，歌酒霓虹，人头攒动。

此时正是傍晚，这里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火机火光窜起之声、皮革与地砖摩擦之声、呼啸尖锐之声......全部都在这里流动着。

“跑！我是永恒之神！我命令你们跑！离开这里！”

霎那间，所有流动的声音被这一声惊呼给按下了暂停键。

街上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那个语出惊人的流浪汉。

火机的火焰熄灭。

皮革停止摩擦地面。

争吵和玩笑被打断。

但仅仅只是一秒之后，所有的声音都又开始流动。

“哪里来的疯子？他说他自己是神？笑话，我还是上帝呢！”

“爸爸，这个叔叔好可怜......”

“害，估计又是炒股失败疯了的。”

“慕阳市不是在整治市容市貌了吗？怎么市中心都还有流浪汉？”

......

流浪汉怔怔地看着被自己叫停了一秒的众人，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他们......怎么会？他们不认得我吗？！”

“我是永恒啊！最强大的永恒之神啊！！”

三千年后的世人，怎么会记不清永恒的样子？

难道三千年前命理那小姑娘说的是真的？

我们......失败了？

不然，为什么我这道三千年前留下的神念还会存在？

“不！”

“不会的！”

流浪汉再次爆喝一声，吓退了路过他身边的人。

“永恒不死不灭！”

“世人一定会永远铭记永恒！”

本尊在哪里？

流浪汉猛地激动起来，他满是泥污、遮住了面目的发丝都在颤抖。

他睁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睛，眼角硬生生地撕裂。

他的鲜血流在地面，尽显疯狂！

“真相！看到真相了！一定要把真相告诉本尊！”

“我们很快就会成功的！”

下一刻，流浪汉朝他面前一栋高楼冲去。

但当他冲到一半的时候，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随着他眼睛之中的迷茫越来越重，他的脚步慢慢地停了下来。

“真相？真相是本尊告诉我的啊！”

“那我是谁？我是本尊的神念？”

“不！我是......永恒！”

不！我不是永恒！永恒根本就不存在啊！”

流浪汉猛然笑起来。

他癫狂的笑着，笑得浑身颤栗，笑得跪伏在地上狂锤地砖，笑得扯烂了自己的衣服。

“永恒根本就不存在！”

“哈哈哈哈，对！永恒根本就不存在！”

他的疯狂，再次让街道上流动的声音停了下来。

“这人怎么了？要不要报警啊？”

“应该是个精神病吧？不知道怎么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

“离他远点，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唉。”

......

流浪汉笑着笑着，慢慢停下了他的笑声，疑惑之色再次从他的脸上升起。

他环顾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众人。

他看到了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他看到了每一个人向他投射而来的眼神。

怜悯、戏谑、不解、嘲讽......宛如几千年前一般。

这些眼神，猛地刺透了他的心。

“滚！你们这些蠢货，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是永恒之神！我是最强大的永恒之神！”

流浪汉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挥舞着他血淋淋的拳头，朝人群之中最为强壮的一个人攻击而去。

一如几千年前，他率领麾下众多神明，斩杀了旧时代的神。

“命运听我号令，斩命！”

砰！

流浪汉在喊出“斩命”之后，被人群中的壮汉击飞，倒在地上。

“马的，真是晦气！哪里来的疯子！”

“报警吧！”

......

人群渐渐消散，警察也没有来。

天空飘起雨丝，夜幕慢慢降临。

流浪汉倒在地上，双目失神。

他的脸上，到处都是污泥、鲜血和泪痕。

他被打裂的嘴唇，在不停地煽动。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守护好这里......”

“快走啊，全部离开这里啊......你们会死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深沉，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那些流动的声音，渐渐消失。

慢慢的，流浪汉的身体能动用一分力气了。

他挣扎着，摇摇晃晃地从地面起身。

他想明白了，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命理能够看见未来，祂说的话是真的！

本尊也相信了祂！

所以，本尊在三千年前留下了自己！

可是，他想不明白——

自己到底是谁！

对啊！自己到底是谁呢？

自己到底是谁啊！！

慢慢的，流浪汉拖着身体，朝商场里走去。

“嘶？哪里来的流浪汉？好臭！”

“保安呢？保安呢？我要叫保安了！”

“离这个流浪汉远一点！”

......

流浪汉对自己身边的声音充耳不闻，一如几千年前他从不会把质疑的声音放在心头。

他只是走进商场，走上楼梯，往上爬去。

他知道，即使他是一道来自三千年前的神念，他也要站在最高处。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我是永恒？不！我不是永恒！”

“那永恒是谁？那永恒又是谁？”

“哈哈哈哈……永恒就是我啊！”

......

慢慢的，在呢喃声中和一众目光之中，他爬到了商场的最顶端。

此刻，他俯视着他脚底下的众人。

他笑了。

他是最强大的，他该站在最高峰，他该保护所有人......

本该如此！

“我不是永恒！我不是永恒啊啊！”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永恒！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啊！”

“我是永恒！我是李七夜！我是谭正宇！我是苏扬！”

......

扑通！

流浪汉从最高处跳下。

血流得到处都是。

他从最高处摔落。

他死了。

......

窗外雨在下。

“晚间新闻，本市金凯广场商场处冲进一名精神异常的流浪汉......”

磁。

坐在电视机前的人按动遥控机上的按键，换了频道。

他将花生米扔进嘴中，喝了一口冰镇的啤酒。

“什么精神病，死了就死了呗！”

“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