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毕竟因为经常自杀，身体不够好，他贴着玻璃墙壁试图保持站立的姿势。

但沾了水的玻璃滑不溜秋，根本无法借力。

“喂喂～我可不打算选择这么一个没有美感的死法啊。”

许久没有发出声音的声带震动，传递出暗哑的嗓音。

但他却放弃抵抗似的任凭水流淹没他的口鼻。

手掌也放开了玻璃，整个人慢慢沉入水底，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唇角上扬，面容甚至透露出一丝安详。

血液不断从伤口溢出，将他周围的水流染上一层淡粉。

他在追寻梦寐以求的死亡。

奈奈面无表情地掠过太宰治，对上另一个还在苦苦支撑的男人。

森鸥外苦笑着，主动拉住了一开始从天花板落下的那个手铐，借力抬高了身子。

但没有用，水流上涨的速度太快了，除非他能打破玻璃，不然怎么样都只是在做无用功。

可惜许久未进食的肉体提供不了更多的能量，失血过多造成的虚弱也让他脑袋发昏。

水流漫过了胸口，压迫感让他几乎要窒息，他的手指渐渐失去力气，抓不住冰凉的手铐。

森鸥外咬咬牙，努力压榨自己的身体机能，用最后一丝力气让倒刺穿透了他的手臂以固定。

然后他也闭上了眼，静静等待水流淹没身躯。

先是肺部，水流涌进，带来剧烈的撕裂感，但他必须尽量减少挣扎以保存体力。

然后是耳部，耳膜灌入水的感觉就像是脑子要被挤爆，他抑制不住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然而吸进身体的氧气越来越少，就算张大口也只是争先恐后涌入的水流，逼得他闭紧牙关苦苦支撑。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无力，脑部也由于缺氧而意识模糊。

眼前一片黑暗，耳朵也接收不到声音。

他开始等待死亡。

奈奈掐着表，卡准时间让人按下了排水键。

3分钟而已，还不到淹死的地步。

水流排出，骤然呼吸到氧气的两个人发出沉闷的咳嗽声。

肺部的积水也随着咳嗽不断排出体外。

没等他们恢复过来，奈奈就趁着二人现在意识薄弱的机会发问：

“那个自称为魏尔伦的超越者是怎么来的？”

没得到答案她也不着急，又一次按下了注水键。

这次是5分钟。

然后是8分钟。

10分钟。

15分钟。

……

一次又一次地递增，不管多么痛苦，这两个人就跟约好了一样一言不发。

又一次中场休息。

奈奈的耐心已经告罄，她扯着唇角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坐在椅子上注视着这两个人。

也是杀死她父亲的罪人。

她并不开心，就算是成功复仇了，甚至完全可以把这两个人折磨致死。

但她失去的更多。

她失去了唯一的家人，为了复仇变成了陌生的模样，掌控了港黑也没有多么快乐。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自己了。

踏上这片土地后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化为了浓墨重彩的颜色在她身上留下厚厚一笔。

譬如森鸥外留在她身上无法抹去的痕迹，利用特殊药水达到永远的保质期。

偶尔照镜子时，她对上那片纯黑的花体纹身，也会有片刻茫然。

为什么森鸥外会觉得这样一个字符会对她造成影响？

Mori ougai

是另一个人在她身上打下的烙印。

但她不在乎。

奈奈的眼神穿过一堆不相关的人，直直落入了男人眼底。

她忽的问了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森鸥外，你后悔吗？”

男人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像死狗一样趴在地面，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然后他弯起唇角，断断续续地回答：

“不……不曾后悔……”

森鸥外轻缓地眨了下眼，用意志力强撑着没有昏迷，慢吞吞解释：

“先代……本来就是必死的结局……”

“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

说到底，先代当时的行为已经引起公愤了，因为不喜欢红色就要把所有红头发的孩子全部杀死。

就算是黑手党也不能这么蛮不讲理啊。

森鸥外又笑了下，他用饱含歉意的柔和眼神注视着奈奈：

“对不起……奈奈……”

“就算是死，我也不曾后悔这个决定，唯一的失误……”

醉人的爱意盛放在他眼底。

“大概是我爱上你了吧。”

说完这句话，男人就脱力似的昏死过去，紫罗兰色眼眸也随之黯淡。

但他的面孔却宛如朝圣般对着那心心念念的少女。

奈奈面无表情，表情冷漠地像一面钢铁铸就的墙壁，不露丝毫情绪。

她起身，和服衣摆曳地，划出一道逶迤的弧度。

淡淡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把他们送去医务室。”

森鸥外的意识在听到这一句话时就放松地昏死过去。

他喟叹般发出愉悦的叹息。

奈奈

终究还是心软了啊

所以爱

他也会一同拥有。

他任凭意识坠入黑暗，恰巧避开了下一句话。

所以他不知道少女又顿住脚步，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道：

“先给他们的心脏安上微型炸弹，确保他们能在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