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曜看到戒环，心里一松，整个人一下子熄火哑炮了。

顾陈年也沉默，她感觉有些东西，好像要从心里，从眼睛里涌出来，但是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只余汩汩的声音，不知道有溪流在哪里自行潺潺流淌着。

这边包间的短暂沉默，让另一个包间里本来坐着安稳静听的两位左女士有了反应。一位有点着急，想要起身察看；一位沉着的多，把她拉住了，让她坐回去，再耐心一点。

着急要起身观望的那位，是江珩曜的小姨，沉着冷静稳坐不动的那位，是江珩曜的亲妈。这位亲妈不仅不着急，她甚至还浅浅地微笑了。

“你还笑呢，你没听见阿曜都要被那个顾陈年气炸了吗？那可是你亲儿子！你看过他从小到大，这二十多年，有发过这么大火吗？”

左明芸觉得自家姐姐的心可真够大的，自己亲儿子被女朋友气得跳脚，她还能在隔壁笑。

“姐，那个顾陈年可真有本事，你听清了没有？阿曜因为她是打过人，还是想打人了？听那意思，她这是一边吊着咱们阿曜，一边还寻摸着找下家？”

隔壁的气话说太快，左明芸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没太听得明白，具体到底是怎样的？

“别胡说，我听着，不太像，好像里面是有其他原因的。你小声点，阿曜估计也是气蒙了，都忘了咱俩在隔壁了。他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火，机会多难得。你安静些，先听完再说。这会想要回避也不合适了，不管了。”

江珩曜妈妈笑着小声劝妹妹，左明芸也只得按照姐姐说得做。

儿子和女朋友吵架，亲妈当戏听，还说回避不合适，我看呀，就是爱看自己儿子的热闹。左明芸看着自己的姐姐，摇了摇头。

“阿曜，我知道，你心里有疑惑，你压着。可我心里也有坎拦着，也不好过。今天，有些话，咱们俩就索性都说开了吧。”

江珩曜看着顾陈年，委屈巴巴的。

“咱俩以前每个周末都会见面，感情很好，你高兴我也挺快乐，感情的确没得说。这个学期从开学到现在，的确没见过几次，不怪你怀疑，我理解的。”

顾陈年如实地说，江珩曜脸上还有着余怒未消，又多了天大的委屈，他眼睛直直看着顾陈年，难受得紧，可怜兮兮的。

“我跟你说我有事，是真的，上次我也都跟你分别一一说过了。”顾陈年顿了一下，“不过，我不想和你见面，也是，真的。”

江珩曜瞪大了眼睛，急了：“你……”

“阿曜，你不要着急，听我说完吧。如果这次不说，也许，我又不想说了，也没有勇气说了。”顾陈年伸出手虚捂着江珩曜的嘴，不让他插言。

“高中毕业的时候，你说咱俩正式交往，我不愿意。大学报到后，你还是坚持要在一起，我同意了。我不是不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江珩曜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彩，他去握顾陈年的手，顾陈年躲开了，把手往回收了收。江珩曜心口一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心跳很乱，很慌，突突的。他又去抓，顾陈年往身后拢了拢。

“你再乱动，我就不说了。我就先回去了。”

江珩曜缩回去，瞅了瞅顾陈年，老实了。顾陈年知道他心不安，可她不想再一次次心软了。

“我跟你很诚实说过很多我的想法，也说过很多次，咱俩不合适。咱俩有很大差别，我家和你家也有很大差距。”

“你和我那是互补，不是差别。两边家庭只是情况不一样，也不是差距。而且，我都说了，没有影响，我不在意。”江珩曜小声反驳。

顾陈年停下来，等他说完。江珩曜嘀嘀咕咕后，又赶快闭嘴了。

“那只是你的看法，不代表世人的眼光。你怎么知道父母长辈们真实的想法呢？阿曜，我不希望你为了我，众叛亲离，和最亲最爱你的人背道而驰。为了一个人，可以与世界为敌之类的，那些大概只存在言情小说里或是电视剧中。生活，是很现实和残酷的。”

“我都说了，我爸妈……”

顾陈年无奈地看着江珩曜，江珩曜只好收了声。

“阿曜，开学后，我听到了关于你家人真实态度和考量的另一种声音，我更相信那一种。特别是，我看到了你在长辈的安排下，和那位姓韦的女孩一起吃饭的样子。那个时候，我觉得，大概我们要开始回到各自原本的轨道了。也许，那也是我心里隐隐觉得正确的。”

“你到底听到了什么？什么是我家人的真实想法？你听谁说的？”

“那个韦，韦士萍，刚开始，我小姨喊我吃饭的时候，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后来，过了很久，我才……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她，绝对没有半点意思的！你别乱想啊。我……”

江珩曜是真急了，都开始语无伦次了。

隔壁包间，江珩曜的妈妈看了妹妹一眼，左明芸有点心虚，错开了眼。江珩曜妈妈还有很么不明白的呢？她从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了。

明明两个感情那么要好的孩子，彼此喜欢，相爱甚深，怎么会突然要开始疏远呢。

原来，是自家这个好妹妹，在中间玩了一把信息不对称，可能是用自己和江珩曜爸爸的名义给人家女孩子说什么了。并且，好像还真给阿曜安排上了别的女孩相看吃饭。看来，自己之前对她千交代万嘱咐，到底是当了耳旁风。

江珩曜妈妈对妹妹无奈地挑了挑眉，左明芸撅了撅嘴，表情还是有点不以为然。江妈妈摇了摇头，还好，今天巧了，误打误撞听见了。了解情况了，还有的补救。

不然，自家这个笨儿子，也没有个七巧玲珑心，哪里懂女孩子真正的感受和心思呢。

“阿曜，你不要着急。那个韦士萍，心地不好，她不适合你，你如果对她有意思我也会劝你再好好想想，你既然没意思那就更好了。另外，还有一个女孩，记得好像是叫邬米米的，那个女孩子单纯些，也挺可爱的，不过，我只见了一面，了解的不多。不管是谁，或是将来的哪个，你以后还是多了解之后，再做决定吧。”

顾陈年很冷静，语气非常淡地陈述着。

“你怎么知道邬米米的？你为什么会见过她呢？我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开学后她是出现过一些次，什么可爱单纯，我觉得那是太矫情太做作了！我嫌她烦，从来都是躲得远远的。而且，最近，她也不怎么神出鬼没跟着了。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她们，那是因为，她们对我，对我们来说，什么都不是！和我们，什么毛线关系都没有！”

江珩曜急了，都爆粗口了。

“年年，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江珩曜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不行了。

邬米米？怎么又来一个？

江珩曜妈妈疑惑地看向妹妹，左明芸赶快摇头，小声说：“这个，与我无关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阿曜，尹明哲对我来说，也什么都不是。对你来说，更是不值得一提。上次你先动的手，他吃亏了，提出要我请他吃饭，一个月，每个周末一次，一共四次。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我和他把话都说清楚了，事情也彻底结了，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我们和一个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的人较真，真不值得。阿曜，无论对方是谁，都不值得我们冲动和犯大错。你以后，千万别再这样了，不管是为了谁。为了谁，也不值得的。”

“年年，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跟任何人动手了，真的，我保证。”

江珩曜汇集到头顶的热血又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人也清醒多了。最重要的是，顾陈年刚才说的一些话，让他汗涔涔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很是不安。

隔壁江珩曜的妈妈听到自家儿子跟女朋友保证，轻哼了一声，抿着嘴笑了。她心说，小样，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也有怕的人。可算是有人能治到你了，还真是长本事了，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能和别人动手了！

“尹明哲的爸爸是我们学校的后勤部长，我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也不知道那个位置分量权力有多少。可我想，想要成人的事不容易，想要坏别人的事，还是不难的。阿曜，我还在那个学校读书，我不想与任何人为敌，我想顺顺利利毕业。”

江珩曜点头：“我知道。”

顾陈年淡淡地笑了。

“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也很快乐。可是一边快乐着，一边压力又很大。我不是自卑，但我也不想被人看成是攀附者。我明明每天都那么辛苦地坚持打工和上学，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挺起胸膛做人，让自己和家人可以比以前过得更好些。为什么因为和你在一起，我的那些努力，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我的爸妈虽然只是普通人，家庭也不富有，可他们这几十年也是清清白白的。他们从不眼红或是巴结那些有钱的或是做官的，他们做人做事都是问心无愧的，他们靠自己的双手养育自己的几个孩子，供我们读书。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和你在一起，而被人看低而蒙羞。”

“阿曜，你就当我是自私了吧。我虽然爱你，可我也爱我自己，也爱我的家人。我很累，应付不了复杂的局面，也应对不了复杂的事情，我不想自己陷在纷乱里。原本想着，交往没关系，恋爱也可以，我想陪你走走看，看能走到哪里。对不起，阿曜，我不想再继续了。如果，我们再拖更久，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就生出了贪心，可能就更难放手了。对你，也伤害更深。”

“阿曜，我们，算了吧。”

来了，到底是来了，顾陈年终于说出来了。

“什么算了？什么叫算了？！顾陈年，我上次是怎么跟你说的？！”江珩曜再也忍不住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大步上前，一把将顾陈年抱在了怀里。

顾陈年没有挣扎，任江珩曜抱着。

“顾陈年，你想得美！算了？什么算了？你不如拿刀直接扎我心口好了！”江珩曜气急了，气疯了，把人死命地搂着揽着，紧紧的。

“阿曜，对不起。”顾陈年的眼眶湿了，眼泪终于不由自主地滑落，掉到了江珩曜的肩上。

“什么对不起，我不要听什么对不起！我不会算了的！说什么我都不会算！你说了不算，你想都不要想！顾陈年，你怎么能那么残忍？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江珩曜紧紧地搂着怀里的人，眼眶红了，眼泪凌空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