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下午，塔尼特营地。

灯火明亮的主帐中，芭别尔一脸迷醉地端详着一言不发的利露帕尔，眼中的野心几乎无法掩饰。

“主母，您在听吗？”满身沙尘的婕德焦急地靠近了芭别尔。

芭别尔这才回过神来，略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婕德一眼，“是的，我的孩子，我在听。”

婕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进言道：“主母，北方的沙暴深处，深渊很可能正在复苏！这件事我们必须提防！请允许我带一队人去探查！”

芭别尔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但很快隐藏住了，用和蔼的语气说道：“婕德，每一个族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沙暴深处太危险了，我没法说服族人去执行这么危险却看不到任何意义的任务，你也是一样。既然你的朋友已经深入了沙暴，我们不如就静静等候他们的好消息吧……”

婕德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起身道：“我承诺会去寻找他们，不论如何我都会信守诺言！”

硬邦邦地抛下这句话后，她当即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芭别尔的帐篷。

芭别尔一脸阴沉地看着她扬长而去，忍不住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尖刻的女声在帐中响起。

“忍耐不住了吗？奴才就是奴才，连自己的奴才都管不好，哈哈哈……”

芭别尔这才想起利露帕尔还在帐中，连忙收敛心神，恭敬道：“抱歉，伟大的镇灵之母，我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子女的叛逆总是让人难以承受，请您原谅一个一时冲动的母亲……”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利露帕尔打断了，“得了吧，芭别尔，我们都是一类人，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我也曾是母亲，但你想必听说过，我利用自己的子女做了什么？”

芭别尔眼神闪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利露帕尔从桌上飞起，绕着芭别尔缓缓转着圈，低声呢喃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芭别尔。永恒绿洲已经掌握在你手中，接下来你就能借助信仰，重新聚集起流散在沙漠的人力和资源……呵呵，甚至都不需要你去费力寻找，你身旁就是一头最大的肥羊，不是吗？”

“伦德部，薇琳……”芭别尔情不自禁地低语道。

“没错，只要吞并薇琳的势力，你就是第二个费尔塔德……不，甚至比费尔塔德更强！因为花的女主人已经死了，消失了……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了，对吗？一个死去但仍被信仰的神……这意味着，作为花神的唯一祭司，你之所言即是神谕！”

听到这里，芭别尔的脸色急速变幻起来，神往、恐惧、狰狞、犹豫轮番在她脸上闪过，看向利露帕尔的眼神也不再恭敬，反而充满了凶狠。

利露帕尔对此视而不见。

她悬浮在芭别尔耳边，低沉的呢喃宛如蜜糖，吐出的词句却如同砒霜。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是唯一的神谕者，唯一目睹了绿洲真相却没有被割去舌头的人……因为沙漠中只能容得下一个声音！”

“想想吧，你视为女儿的那个女孩儿……她比你年轻，漂亮，武德充沛，还知晓你所有的脏事儿……更重要的是，她亲自抵达过永恒绿洲！”

“即便是我这个外人，也觉得她比你更有资格成为花神的女祭司，你觉得部族里的那些反对派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想法呢？”

芭别尔猛然扭头，一把攥住了利露帕尔的瓶身。炽热的火元素在她掌中聚集，如同她炽热的怒火。

“你想像毁灭居尔城一样毁灭塔尼特部族吗？镇灵之母，弑夫的凶徒，阴谋的肇始！你想说服我跟你做出同样的选择？！”

利露帕尔没有丝毫畏惧，只是发出一连串诡异的笑声，“说服？不不不，我从不说服任何人，我只是说出了你心中所想而已……你大可以当做从没听过我说的话，依然疼爱那个女孩儿，让她做你的继承人……但你会那么做吗？”

“不，你不会。”

“从你收留她的那一天起，从你开始利用她排除异己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安排她的结局，不是吗？”

“白手套存在的意义，就是被用脏，然后丢弃，你我都懂这个道理……”

芭别尔的胸口猛烈起伏了几次，旋即冷静了下来，声音冷如寒冰，“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很好，这才是一位合格的权力玩家。”

利露帕尔的声音也严肃了起来，“我遭受赤王的惩罚，灵魂一分为七，至今尚未补全。想要在偌大的沙漠中找回我的碎片，唯有真正的沙漠之主方能做到。”

“那位金发旅行者身怀伟力，可惜她脑子不好，不听我的劝阻，一门心思跑去沙漠深处找死……”

“既然如此，我也只有另外寻找一位‘主人’了……当然，卑贱如你，想成为我的主人还不够格，不过当做‘合伙人’倒也还凑合……”

“我可以帮助你用最短的时间建立起权力的大厦，以我花神眷属的神圣地位，和我凝聚千年的权力智慧，而你，要帮我回归完整，抚平我灵魂的痛楚……”

“这份契约，你愿意接受吗？塔尼特的女主人？”

芭别尔沉默了许久，终于冷冷地点了点头，“我可以接受，不过……”

“把那些无用的威胁之语咽回肚子里吧，可笑的凡人。”利露帕尔直接打断了芭别尔的话，声音里满是讥讽，“我见识过远超你想象的权力，那是凡人权力的极致！但是如今，权力对我而言早已如沙海中的沙砾一样，毫无价值……我如今向往的，只有完整的自我，完整的自由……”

芭别尔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要分辨出利露帕尔所说是否出自真心，但她很快放弃了。

眼前的镇灵之母是一头名副其实的千年老狐狸，而且对方甚至没有脸，连表情都看不出来……

她只能细细思索利露帕尔所说的每一句话，判断其中的利弊。

最终，芭别尔还是选择了同意合作。

这并不代表芭别尔相信了利露帕尔——谁会相信一个用阴谋毁灭了一个帝国的人，那肯定是脑子有坑。

芭别尔只是认为，利露帕尔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而且一个瓶子也威胁不到自己的权力地位。也就是说，与利露帕尔合作是一门包赚不赔的生意。

对于芭别尔的合作态度，利露帕尔非常满意，“很好。那么接下来，让我看到你的能力和决心吧，芭别尔。”

芭别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正好，愚人众的瓦列京少校正在向我催要一个体质出众的试验品……就让我的女儿为塔尼特部落最后做一次贡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