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棋中人
作者:耳叔 | 分类:都市 | 字数:32.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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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郭平蕾魂断娘娘庙
为安全起见,方有为叫众人下车走小路,郭平蕾因哭的双眼肿胀,不愿下车,便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多坐坐,方康只好陪她在车里坐着。
那些吹鼓手们很早就想下车走走了,活动活动筋骨,便同几个婆姨们边说笑边走小路了。
虽然百灵卯是大家公认的鬼怪邪门儿之地,但郭平蕾却有莫名的亲切感,这里有大量的野胡麻根儿,因为人们被这里的传说吓怕了,加之生活条件日渐转好,没人来这里挖野胡麻根儿,这是她的商机。
方有为向来是开车的老手,也熟知这个地方路况,开车谨慎自不在话下,危险处过去后,便朝着那些走小路的人招手示意,在前面汇合。
可能是弯子转的太多了,也可能是脸部冻麻木了,方有为顿觉眼前昏暗,一时出了神儿,竟将远处的山看成了近处,一个拐弯,车子从笔直的山路上斜着冲了出去,狠狠的从山卯坠入了山沟里,不知道翻了几个跟斗,砸落在沟里的冰滩上,冰面一时间水血模糊,咕嘟嘟的向前流淌着。
看着车子掉下去,几个婆姨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不敢前去查看。
郭平康同几个年轻吹鼓手们忙向车子坠落的方向跑去,郭平康撕心裂肺的喊着郭平蕾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音,只有空荡荡的土山坡和干瘪的树干,诉说着这世事的荒凉。
郭平康继续往山下跑,看到干草丛中有红色的衣裳,他沿着山坡溜着过去,果然是平蕾,身上还散发着热气,只是早已没了气息,鲜血从她的嘴角不停地向外流出,像一股红色的潮水,冲蚀在脸颊上,形成的一条红色淤泥。
郭平康抱着平蕾,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从父亲到二爸,家中就只这一个女娃,如今也没有了。
冰滩也染上了血渍,有的同冰下的活水一起向前咕嘟咕嘟地流着,有的已经结了冰。霎时间,哭喊声和惶恐声相互交织,整条沟里,寒气逼人,让百灵卯这个地方变得更加邪门儿,彷佛处处都充满了妖神鬼气。
天气很冷,冷的人直打颤,可这世间事儿,有太多比天气更让人冷的事儿了。
人生的因果轮回,大抵都是这样的,只一瞬间,便可天人永隔,活着时候的荣辱、贫富均烟消云散。
话说接亲的人走后,家中一时安静了许多,郭仁爱穿不惯新衣裳,早已换了旧衣裳忙着喂他的牲口了,村子里当主家的人,帮着将借来的桌椅板凳和锅灶都洗干净,送还给大队,收拾过后,都各自回家去了。
留下的都是帮忙的婆姨女子,里里外外都需要她们来收拾,郭赵氏指着几个盆子道: “这些吃的我都分停当了,你们走的时候拿一点儿回去。”
郭孙氏笑道:“走的时候拿,咱把这些给你收拾清楚了,省的你一个人熬到半夜,平蕾娃是个有福气的,苦尽甘来了。”
郭丽丽开玩笑道:“二奶奶,你也给我介绍个光景好的人家儿,我明儿就嫁了,像蕾姑姑一样穿着好看的新衣裳,坐着洋气的四轮车,也不白活一回呀。”
郭赵氏笑道:“你这碎女子,这么小的娃娃就着急找汉了?”几个婆姨也笑了。
郭丽丽臊的满脸通红道:“二奶奶老了还正经,不和你说了。”说罢,端着一盆水到去了。
郭高氏笑道:“这娃娃还知道害臊了,谁家女子不找汉,就是怕还没有出嫁就找汉,丢人现眼。”
这话分明是说给郭孙氏听,谁让她生了个不争气的郭红梅呢,她也不和郭高氏计较,凑到郭赵氏的旁边道:“现在就指望平毅娃早点儿考个大学,给咱庄里显门楣呢,以后你和他二叔也就好活了。”
郭高氏道:“苦尽甘来嘛,我二妹子也受了不少苦,总算老天开眼,熬到甜头了。”
几个婆姨女子七嘴八舌的说笑着,郭仁爱也不闲着,将院子里扫好的杂物铲进筐子里,一筐一筐的倒掉。
就在大家还在延续着结婚的喜庆时,郭平康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边哭边说:“二达,我妹妹出事了,四轮车在百灵卯的半山腰掉在沟里了,好几个人死了。”
郭仁爱丢下手中的筐子道:“平蕾娃呢?”
“死了,那个开车的大叔都找不全身子了,沟里都是他们的血。”说罢,便哇哇的大声嚎着。
这时候窑里的婆姨女子们也跑了出来,郭高氏道:“平康娃可不敢胡说,你妹妹呢?”
郭平康边嚎边道:“死了,妹妹、妹夫、还有司机都死了,我找了就近庄子里的人要了一辆牛车,正在拉着回来的路上了。”
郭赵氏一时脸色惨白,像是一尊僵尸只管呆呆的望着什么,嘴巴张了两下,便晕倒在地了。
郭平毅从外面抱来些秸秆准备喂羊,听到妹妹出事,丢下秸秆,便跑了出去,
郭仁爱跟着郭平毅跑了出去,没等郭平毅跑到山后,远远的望见山那边有人赶着牛车回来了,他知道那便是妹妹回来了。正如词中写道:
去时红妆新颜美人面
来时素布裹身浮世间
山河含泪风凄凄
白雪扬长又为谁
终究是赤条条来
赤条条去
搅动凡间世人情
不留身前身后名
风不停地肆虐着,像是上天要将自己做的恶,迅速的洗刷干净一般,着急而迫切。
平静了两日的郭仁爱,待郭平蕾出殡后,终于也病倒了。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论庄里人普遍的寿命,他已经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 ,如今却要他承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活着竟不如死了,他不明白,上天造就了他,为什么要让他这么痛苦的活着,为什么死去的不是他郭仁爱。
他从小被扣着成分不好的地主帽子,眼见着家中土地银元都被没收充公,父亲还被吊起来狠打,哥哥郭仁保的腿也被打残了,所以他从小老实本分,遵守村规,人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那时候很多人偷偷做生意叫他,他不敢,他知道那是投机倒把。
直至今天,他还是不敢,毕竟公家人曾是有过政策的,万一世道变化,他也成了那个被打的人,婆姨娃娃们也得跟着遭殃。
家里没有劳动力,母亲郭王氏当家惯了,也受不得什么苦,家中能挣公分的也就他了,一点粮食紧着哥哥和母亲吃,他小小年纪却瘦骨嶙峋,等到哥哥腿稍好些,能挣公分了,又结婚和家里分开住了,后来郭王氏看着小儿子可怜,才将自己仅剩的一根破银簪子换了点粮食,给引了婆姨。
郭赵氏从小就被人赋予一种神奇的传说,什么命硬啊,白狐转世啊,命中克女啊啥的,听说有人要引她,赵家人也是迫不及待的把女儿给嫁了。
因为郭赵氏生下来便有心口疼的毛病,疼的时候地上打滚儿,胡言乱语的,有人认为那不是心口疼,因为她疼时喊出来名字的人都死了,那是阴阳判官,可无论怎么说,只要有人愿意引,别说还给粮食,就是不给也愿意把女子嫁人。
就这样,郭仁爱便用毛驴将郭赵氏驮回来了,刚驮来时,庄里的汉子们看到后,都惊讶于郭赵氏的美丽,就连郭王氏也没想到,活了一辈子竟能见到这样标致的人,不仅成了自己的儿媳,还为郭仁爱生了一双可爱的儿女。
虽说清汤寡水,但一家人和和睦睦,又孝顺郭王氏,可谓是美满幸福。单包开以来,郭平蕾也成了家中的顶梁柱,如今眼见着日子要好了,郭平蕾却去了,给家中迎头一击,多年的苦难与幸酸,终于让郭仁爱这样的硬汉好好的病了一场。
人生如寄,寄有短长,郭平蕾的离去并没有改变什么,庄里人的生活依旧,依旧为了斗米而早出晚归,在一个穷苦的连温饱都无法满足的生活里,谈自由是奢望,人同动物一般,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想来,人是不能没有精神寄托的,一旦精神垮了,会自顾自认为死了比活着好。或许郭平蕾早该离世了,她不属于这样的世界,她天生娇贵,据说她是娘娘庙里的一位娘娘,因为打翻了玉帝的贡品便被送下凡间来体验人间疾苦,体验完了,自然要召回去的。
一个可爱的使者,用他善良的心灵传递出世界的美好,正因如此,人们才难以接受她存在的短暂,她带给身边亲人的是一生的悔恨和思念,让他们活着时候受尽良心的谴责而不得超生。
后来,又有多事儿的人,为此编了故事,故事是从一个老阴阳嘴里出来的。
郭平蕾本来是娘娘庙里的一位娘娘,每逢子时便会在娘娘庙里举行盛宴,百里之内,所有的花儿,草儿,小鸟,虫子,金鱼,仙女等都会来参加宴会,赶上双日,她会亲自跳舞,表示感谢,方康是近身看护她的护卫,方有为是她的坐骑无头虫,他们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自给自足,自由幸福。
后来,天庭有人提议,娘娘庙分散,去敬香的人也熟悉的掌握了那片土地上所有的产物,加之共产党人对科学的宣传,现下,各地已然收不到太多香火了,应当整合资源,让这里成为一个神秘又令人敬畏的示范点,需要让人们知道有神的存在,才回主动修建庙宇,他们才可香火不断。
天庭决策者也正外香火事儿发愁,听到此法有助于增加人们香火钱,便执意要拆毁这所分散的娘娘庙,让她搬迁。
只是这位娘娘不愿增加人们香火负担,自认为清苦也可,她热爱自由,更热爱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所有的生灵,死也不肯。
玉帝便将她软禁起来,召唤了龙王,在百灵卯这里下了七天七夜的雨,将娘娘庙全部冲刷干净,竟没有留下一丝蛛丝马迹,百灵卯这个地方一时之间,种不得任何粮食,全归自然所有,凡是来这里种粮食的,不是旱死就是涝死,山坡陡峭,山沟狭长,时常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这位娘娘也是硬骨头,听说此事儿后,在侍卫和坐骑的帮助下,逃离软禁之地,欲通过自身力量救活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就在她复活树木野草以及部分生灵后,却被玉帝派来的天兵天将再次捉住,贬为凡人,连同守护她的侍卫以及坐骑也一起来到了人间。
只是百灵卯这里的土地没有得到修复,人们依旧在这里无法种植粮食,后来的人们也只把它作为地名,再未做修葺。
听老阴阳这么一说,人们倒是敬畏了几分这位娘娘,尤其是老一辈的人们,对这话深信不疑,因为他们见过以前的娘娘庙,后来莫名其妙这个庙不见了。
他们年纪大了,也没人去这里,所以晚辈们只把这里的一个土山坡称为娘娘庙。
自从郭平蕾出事儿后,在老一辈人的带动下,居然自发的组织在这里重新建起了娘娘庙,并且香火不断,从那以后,这个百灵卯就再没出过什么事情,据说这里敬奉过的人,只要生了女儿,都很是灵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