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邱诺被自己的噩梦吓醒，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荣正和邱红几乎是同一时刻醒来的，邱红先搂住了缩在她怀里的儿子，迷迷糊糊地抱着哄，诺诺怎么了，妈妈在呢。

小邱诺压根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也来不及说了，他害怕到不行，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天地浩浩荡荡，万物生机勃勃，却只唯独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待在黑乎乎的没有太阳的地方，他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感受，只能通过眼泪来宣泄害怕的情绪。

邱红哄累了，儿子还是止不住哭。

荣正下了床，把邱诺竖着抱起来，怕他被自己的眼泪呛到，开始边拍边哄。

“妈妈……我不要，不要一个人，睡。”

“爸爸呜呜呜我好怕。”

“不要一个人！”

被亲妈擦了擦流满眼泪的脸蛋和脖子，小邱诺又开始制造新的河流，大约终于是舒服了些，开始断断续续地说短句，荣正和邱红只好不断哄儿子，承诺不会让他一个人睡。

当然很谨慎地没有加上任何诸如“永远”这类的词。

一刻钟后，另一间房的邱悦也被吵醒了，过来查看，发现弟弟哭得那么难过，内疚到眼睛也跟着红了，她不应该跟弟弟说那个话题的。

邱红赶紧又把女儿抱住拍了拍，说弟弟就跟以前戒奶一样，总得有这样一遭的，不用内疚。邱悦听了也没释怀，看到弟弟哭得那么狠，上前握住了弟弟的小手安慰，没多会，突然跟着哭了起来。

邱红和荣正都傻眼了：“……”

不是吧，这个还没有哄好，又来一个？

但邱悦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或许是某种玄而又玄的姐弟之间的联结，她猛地察觉到了弟弟的害怕，以及被大片的孤寂笼罩的心情，即使弟弟可能连孤寂的意思都不知道，但他明明被那种情绪裹挟了，那一瞬间的联结，勾出邱悦的过往，她也曾有觉得天地茫茫唯有自己一人的时刻，很难形容，但心里害怕到不行，无法缓解。

这一晚实在兵荒马乱。

邱悦被弟弟带得也哭得压根停不下来，小邱诺一看姐姐也哭了，更哄不好了，哭到打嗝也还是呜呜啊啊……邱红和荣正一个抱一个哄忙得不可开交，最后总算停下哭声的时候，外头都隐隐透出青光了。

“叮叮叮……”

荣正的闹钟响了起来，今天还轮到他去杀猪。

现在养猪厂多了好几个杀猪佬，黄天华、褚天罡和另两个身材健硕的汉子都先后被荣正教会了这营生，几人还排了个班，轮流杀猪去守肉摊，算是大大减轻了荣正的压力。

小邱诺已经习惯这个闹钟的声量了，往常压根不会被惊醒，只在梦里闪过短暂的铃声，今天却意识到了爸爸要离开，立即又从妈妈怀里伸手向爸爸求抱。

荣正把小孩抱了过来拍拍。

“爸爸，不要告诉阿衡哥哥。”

“嗯？”

“不要告诉阿衡哥哥我哭鼻子。”

“……”荣正彻底哭笑不得，小小年纪，还知道维护自己面子。

眼睛红红的邱悦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荣正拿软软的毛巾给邱诺擦了擦眼泪，答应不会说出去，父子俩又做了一套拉钩动作，小孩这才肯回到床上继续睡。

邱红欲言又止。

荣正找好衣服，回头看了眼邱悦，又安慰老婆：“没事，回头肉摊结束了，我再补觉就行，让悦悦就在这里睡吧，我出去了。”

说罢，他拎着外衣外套裤子出了房门，顺手把灯也关了。房里，母子三人终于是挨着躺下了，渐渐进入了梦乡，房外堂屋，荣正换好了衣服，睡衣随手叠了叠仍在躺椅上，刷牙洗脸后，顶着微微的凉气去了养猪厂。

……

早市依旧熙熙攘攘，争气猪的肉摊依旧有不少老主顾。有人盯着定价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这好猪肉吃习惯了，再也不想买便宜的吃了，炒出来不是那个味道了。话说完就有人搭话，谁说不是呢，争气猪的大骨头炖出来的汤都要更香些。

现在争气猪的大骨棒还不好买了，都被各大米粉铺子给承包了。不过，周边大几百个米粉铺子都说自家骨汤是拿争气猪大骨棒熬的，一般人也无从分辨了，唯有舌头刁钻的老食客才能尝出来区别。

邱明理乐呵呵地招呼客人：“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我们也不是天天吃肉，好不容易吃一顿总要吃好些嘛。”

“是这个道理，给我切两斤五花肉嘛，老板。”

又困又累的荣正没答话，只手起刀落，切了一条正宗的五花肉下来，放到托盘上一称重，1.036kg，好家伙，正正好好，要是拿老式秤杆来称估计还微微有些翘起，大家都满意。

大家对荣正这手出神入化的称量神功也已经司空见惯了，一手接肉，一手递出正正好好的两斤肉钱，连找零都不用了。这家肉摊这点也是极其良心，不像有些老板，啧啧，故意一刀多拉个半斤八两的，让多买点一起带走吧，说啥剩下不好卖了，总叫人花了钱还不痛快。

邱明理接过钱，笑脸道声慢走，又慢慢理了理钱箱，小心瞧了眼荣正，不太敢说笑了。

他不知道荣正几乎只睡了两小时，接着哄孩子哄了几小时就马不停蹄去杀猪收拾出摊，还当自家老板不开心。

想想也是，下河村那个新的养殖基地，就叫它三厂吧，已经全部改建完毕，可以投入使用了，但一个是员工还没有招到个大概，另一个是合伙人也还没搞定。作为大家心目中的合伙人首选——蔡伯轩主厨，在还没有给出自己的答复就因为家中有事急匆匆地请假回了南粤，说是家里老人病重，归期不定，一下将进度卡住了。

没有合伙人，就等于没有钱，一个养猪厂要运营起来，却必须要有钱，不然光是每天猪饲料都不够的，难不成饿着吗？

荣正也已经开始考虑重新找合伙人。

身边有钱的亲戚的确不少，但做事情一定要得志同道合才能使得出来劲。好比秦时尧也有钱，他要是投笔钱在养猪厂，也不是不行，可照他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去关心猪每天吃多多少拉多少的，不对路。

何况蔡伯轩身上还有不可替代的，链接静江与南粤两个地方的餐饮圈资源，这可是有钱也不容易买来的东西。而且一旦合伙蔡伯轩，他本人是老板的情况下，自然会更尽心推广，为争气腊肉节省大量的探路时间，抢先占据腊肉市场。

“叮铃铃~”电话响了起来，荣正一开始还以为是邱红的，拿出来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一接听，惊得半边眉毛挑了起来。

嚯，是个好久不见的老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