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多多和孙小鱼睡了最开心安稳的一晚，三个人把两张床合并，挤在一起，扯着被子说闹到了半夜，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深夜来临，啼哭声再次打破宁静，哭声洪亮悠长，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孙睿从熟睡中被吵醒，捂着耳朵翻了个身，哭声还在持续，他不耐烦朝旁边推了下。

“壮壮哭了，你赶紧起来去哄哄…”

旁边骤然冷却，被子下空无一人，任溪从走了就一直没回来。

哭声渐大，孙睿烦躁坐起，揉了把头发，下床将摇篮中的孩子抱进臂弯里哄着。

大概是饿了，孙尚品长着嘴不停寻找食物，他退却了刚出生时瘦小老头的模样，完全长开后，初见任溪弯弯的眉眼，厚嘟嘟小嘴唇上翘着，粉嫩嫩招人爱，身上也长了不少肉，这孩子可以说全随了大人优点，哪地方好看就随哪里。

至于随孙睿的地方…孙睿在夜光灯下仔细描绘孩子小脸蛋，大概还没有全都长开，还是像任溪多一点，等着大大就能看出哪里像自己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孩子在奶粉浸润下停止了哭闹，嘴边还为了一圈奶白色糊糊，跟长了小胡子一样，十分可爱。孙睿还是有点带孩子经验，当时生孙多多时，自己第一个孩子，打心眼里重视、欢喜，做什么都亲力亲为，熬出了不少技巧。

他熟练将孩子放在肩膀上，来回踱步轻拍孩子后背，直到从孩子嘴里听到一生响亮的饱嗝，他才把孩子重新放进摇篮哄睡。

时间接近凌晨12点，他拿起手机，发现上面空荡荡一片，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和信息，孙睿蹙眉，他想不明白任溪这个点会跑去哪里，就算闹脾气也该闹完了，都几点了还不回来，不知道家里还有个孩子需要喂奶。

任溪的任性再一次降低孙睿心里唯一一点好感，这会他也冷静了下来，连绵的压力层层不绝向他袭来，单位里上司打压他最后一点价值，意图让他自动离开，原来的下属也都见风使舵，纷纷倒戈后，见了他招呼也不打，明摆着跟他划清界限，生怕牵扯到自己身上。

果然患难时才能见深情，自己还没有沦落到那个地步，有些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看他笑话。

想了想，孙睿放下了所谓面子，看在孩子份上，打电话给了任溪。

那边没有立马接通，孙睿又打了第二遍，这会很快就接了起来。

他大声质问：“这么晚你去哪了？不知道家里还有孩子啊，赶紧给我回来，明天…”

“你好，请问你是机主什么人？”

不是任溪的声音，是另一个女声，孙睿摆正好自己态度，问道：“我是她的老公，请问你是谁？”

“是她老公。”孙睿听见那边女生不知道跟谁说了句话后，才继续跟他说：“我是中心医院护士，有人在大桥上看见这个女人的，她情绪不太稳定，一个劲要死要活，好不容易拉下来又昏了过去，无法联系到家人，现在正好你打过来了，那就麻烦你来一下医院吧。”

孙睿大惊，挂了电话后，急忙穿好衣服，叫孙卫国起床。

孙卫国好梦被扰，心情格外不爽，尤其又听说是任溪自己闹进了医院，更觉得晦气。

过个小年都不消停，不是扔下孩子甩脸子走人，就是闹着自杀，一点当妈样都没有，还要麻烦老人跟着操心，还不如顾晓姿呢。

他嘴上唠叨了几句，披了件衣服去孙睿屋里，嘱咐道：“去看看没事赶紧回来，孩子哭了我可哄不了，还有你妈，晚上睡觉要吸痰、换尿裤，本来就睡不好，还整这一出，也不知道当初你和你妈看上她哪里，要什么没什么，除了生了孙子让人高兴高兴外，别的地方一无是处…”

碎碎念念的话被挡在了门外，孙睿来不及回答，穿上鞋下去开车去了医院。

急诊室里忙碌一片，孙睿赶到后，在前台护士的指引下来到了病房，任溪安静躺在那里，手背上挂着吊瓶，缓缓注入身体里。她头发凌乱，泪痕清晰挂在脸上，光看一眼孙睿心里就升起了无限内疚。

他在床旁坐好，将掉在一边的背角掖好，背靠在墙上，不自觉弯了腰。

他认输了，他没有激情来应付一团糟的生活，任溪用自杀来逼他，他现在是围困之兽，只能选择妥协来保存最后一点尊严。

任溪恰在此时醒来，第一眼就看见坐在身旁的孙睿，眼泪汪汪注视他，哑着嗓子喊：“孙哥…”

孙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轻叹一声，说：“对不起，小溪，对不起，是我脾气不好，我那时说的都是气话，你以后不要在做这种傻事了，好不好？”

“………”任溪垂下眸子，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走到大桥上突然有种想跳下去的感觉，她也不敢说自己在离开家后遇到了什么，大概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一怒之下跑到赵超的出租屋，原本想和赵超双宿双飞，逃离现在这个困境。没想到在门口听到里面一阵阵腻人的喘息声和呻吟声，那声音任溪再清楚不过，是赵超。

那个说好要一生一世，答应给她未来，自己心甘情愿为他生下孩子的男人。

此时他正在对着别的女人说着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腔调，同样的承诺誓言，只不过对面人从任溪换成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她后退几步撞到了树干上，双手捂住嘴巴生怕发出声音，脑中阵阵惊雷劈下，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全心全意付出这么多代价来爱的男人，竟然选择背叛她。

回过神后，她已经坐在大桥的栏杆上，黑沉沉的河水望不到底，里面好似伸出无数只手来召唤她，耳边不止响起一次又一次诱人声音，都在跟她说，

‘跳下来、跳下来就解脱了。’

眼前天旋地转，再睁眼时鼻尖的消毒水味让她猜到自己被送进了医院，身旁孙睿一脸疲惫又担忧的看她。

一瞬间，她有点可怜这个男人。

吊瓶已经打完，孙睿交完费用后往病房走，脑中还回响起医生叮嘱他‘病人有可能是产后抑郁，这个病可大可小，现在只是初步症状，一定要引起重视，建议立马到相关心理医院进行治疗。’

“孙哥，你想什么呢？”任溪等她无聊，出来一找发现他站在走廊发呆。

“啊？没什么，快回去吧，一会孩子别醒了哭闹我爸应付不过来。”

任溪扁着嘴不太高兴，但还是跟在孙睿后面一起往家走。

不管别的，起码孩子还在自己手里，要是赵超想翻云覆雨，将她一脚踹掉，那就别怪她一不做二不休，用孩子作为保护伞。

翌日，顾晓姿送走了孙多多，转身踏上了回程的汽车，她回来两天，心里挂挂着王立民两天。

虽然都安排好了，但她依然担心王立民随时发作的脾气。

一到地方，连养老院都没回，她叫了个出租车直奔市委大院。

现在她是这里的老熟人了，来来往往的老人都认识她，也都知道她是第一个照顾王立民，但没被王立民给骂出来的保姆。

称呼虽然不好听，顾晓姿自动忽略了，她默认为别人认可了她的成就，也算是为自己打响了第一炮。

“呦，小顾，这两天去哪了？”管从军远远看见她往这小跑，打开小门跟她打招呼。

“呼、呼、呼、”顾晓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连着喘了好久才缓过来。

“管大爷。”她焦急问：“王立民在家不？”

“在家，他儿子昨天下午就把他送回来了，今天一上午都没看见他出门。”

那就好，顾晓姿暗喜，看来王立民还没有将她找来的养老院护理员给赶出来，这是个好现象。

喘匀气后，她跟管从军道了别就进了小区，小年过后再有不到两个周就是真正过年了，孙多多早上和她说，这个周就会考试，考完试就放假了，顾晓姿心里没底，她的假期遥遥无期，而且到现在她都没有给杨丽颖一个准确答复，年后去向成了迷，她迷茫未来方向到底要何去何从…

“诶？”一位老人多看了顾晓姿两眼，惊喜的叫住了她：“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把老王头治服了的保姆，你可真厉害啊，之前多少个保姆都受不了老王头那个脾气，三天两头被气走，唯独你，我看老王头对你的话倒是挺听的。”

顾晓姿无语，耐心解释：“奶奶，我是华军鹭园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不是保姆。”

“管他是什么，不都是伺候人的活。”

好吧，顾晓姿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不管她换多少个身份，归根结底就是伺候人的，叫她保姆一点也没有冤枉她。

话是聊不下去了，顾晓姿正想找什么借口赶紧跑，奶奶一把拉住她往相反方向走，边走还边说：“你跟我来看看我家老伴是个什么情况？我看你连老王头都能照顾这么好，就知道你心眼非常好，对老人还有耐心，你来给我看看，能不能给他评上个什么？就是你们之前来宣传过的那个居家护理，我老头挺符合条件…”

聒念间，顾晓姿跟着奶奶来到了12号楼，这个楼层比王立民那个看起来时间还久，只有三层高，但一梯有三户，谁家一开门就会撞上另一家大门，要是哪天碰上两家一起开门，那准会撞个叮当响。

顾晓姿跟着进去，里面相当窄小拥挤，小小的房间只摆了张沙发和桌子，即使这样，转身也都成了困难。她跟着进了里面房间，一推门，一股恶臭打了个她措手不及，差点当场熏过去。

“我这个老伴…”奶奶无助的搓手，连连叹气抱怨道：“他这样已经六年了，起先还能手脚还能动动，照顾起来还不算费力，时间越长，症状就逐渐凸显出来，先是脚无法动，再是手抬不起来，后来话也说不出来，再后来饭也嚼不动，只能给他喂流食，现在到了只能用插胃管来延续他的生命。”

顾晓姿没有插嘴，听奶奶继续说：“我老了，年龄越大，体力一天跟不上一天，送养老院我又舍不得，怕养老院不尽心伺候，可这会我是真没办法了，明明我伺候的那么精心，屁股那里还是起了两个大褥疮，越烂越深，现在都有拳头那么大，碗口那么深，骨头都能看见，我看着，心疼死了。”

顾晓姿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么个瘦小的老奶奶扛着老伴每天起身，翻身不知道多少次，身体早就被压垮还苦苦支撑，她不由心疼，问道：“奶奶，那你儿女呢？怎么不让她们一起来帮着照顾？”

奶奶骤然回头，目光坚定且温柔的看了老伴一眼，说：“我们没有孩子，就这么过了一辈子。” 「顾晓姿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么个瘦小的老奶奶扛着老伴每天起身，翻身不知道多少次，身体早就被压垮还苦苦支撑，她不由心疼，问道：“奶奶，那你儿女呢？怎么不让她们一起来帮着照顾？”

奶奶骤然回头，目光坚定且温柔的看了老伴一眼，说：“我们没有孩子，就这么过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