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和杨丽颖请好了假，第二天顾晓姿早早坐上大巴车，全程大概要两个来小时，一上车，顾晓姿就找了个位置眯上了眼。

李凤一早就来到了养老院等顾晓姿，正好碰见高照推着饭车上来，两人打了个照脸，高照就匆匆去忙别的了。

“你怎么来这么早啊？”李萍从办公室里出来正好撞见她，“这才几点，你来的太早了吧。”

“我在家也没事，就早点过来等着。”

李萍也没话说，她急着去帮忙喂饭：“那你自己随便坐吧。”

说完，就去了李燕飞那个大屋。李燕飞在居家里干的不如意，那时候还跟顾晓姿提过离职，后来把她和丁娟调换了，进到养老院里以后，一下子开发出她的能力，在照顾老人方面得心用手，连着收获了家属好几面锦旗。

这不，早上高照送来的糊糊，她麻利喂了两个插胃管的老人，现在又在那喂王军伟。王军伟自从办上院护后，多了很多便利通道，别的不说，就吃药打针这一块减轻了不少负担。他无儿无女无妻，只有一个弟弟，还是个瘸腿，来看他一次拄着个拐很费劲，这样的家庭负担下，每个月吃药真成了困难，经常这个月买了吃完了等到了下个月断供，在养老院里，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再严重点，家属连药都不给买，放在那里自生自灭。

相对来比，王军伟家属还是算负责任的了，起码还有个弟弟想着来看他，至于家里其他人，别说李燕飞没见过，丁娟干了那么久也没见过。

不过当初养老院搬来时，还是有人认识王军伟，听说过他年轻时的事迹，可算是个酒蒙子，这一身病、半身不遂也全都是他喝醉了酒打老婆得来的报应。

“他结过婚？”李燕飞当时听说时惊讶到把饭喂到了王军伟鼻子上，她赶紧擦了，低声问李萍：“他不是个五保户吗？有老婆还能评上五保户？”

李萍跟王军伟随意惯了，也不管是不是当着他的面，直接调侃：“那还不是因为年轻时候天天打老婆，把老婆打走了，要么说你也是活该，还是喝酒喝少了，要不然在这里躺着活受罪，直接喝走了多好。”

“嘿嘿嘿…”王军伟呲着满嘴黑牙，歪歪斜斜还缺了好几块，口里还含着来不及咽下的糊糊，粘在牙齿上，卡在牙缝里，油腻到看一眼就吃不下饭了。

李燕飞倒有些不好意思，她和王军伟还没有熟到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地步，相反，李萍是太熟悉了，这个人表面和内心都可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时养老院还在村里，一个村子里邻里邻居都认识，别说在同一个村，就是隔着好几个村都什么事也能传出来。

王军伟来之前李萍就听说过他的大名，正事没有，活也不干，骂街、招猫逗狗，骚扰别人家老婆是什么坏事、窝囊事都干了，活脱脱就是个二流子。

最过分的还算是，把怀孕的老婆给打流产了，听说当时在医院里连医生都看不过去，直呼‘造孽’，孩子都成型了，连男孩的生殖器都长出来了，没成想在肚子里生生被打断了胳膊，一抱出来就没气了，可想而知王军伟当时下了多重的手。

也正因为这样，被迫中止怀孕强行引产下来也导致他老婆以后再难怀孕，趁着个夜黑，王军伟喝醉酒睡死了，直接跑路了。

要么说，报应总会挑着个时候来，你看，才50来岁就瘫在床上动也动不了，这不比直接死了还让人崩溃。

“行了吧，老王，你还有脸笑，你要是没一脚把你儿子踹没了，现在成这样还有个给你送终的，这会就是你想也没了，死了被子一卷，直接拉去火葬场一烧就完事了。”

活说的难听，李萍也骂的不客气，她鄙视这种啥也不是的男人，自己什么都不行，还要赖自己老婆是扫把星，挡了自己财运。

王军伟被戳中了痛点，嘴上却不服气：“那…那还不是那老婆不好，连个孩子也护不住，踢了一脚，孩子就流产了，还是不想给我生，活该她以后都生不了孩子。”

他床上躺的久了，说话变得有气无力，这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才说完，要不是李萍跟他熟久了，根本听不出来他说了些什么。

这不，李燕飞就没怎么听明白，李萍听完了以后直接黑了脸，把饭一搁，毫不留情就骂：“你说你这人说你不要脸自己还不乐意听，老王，你自己都成这样了嘴里还没个积德，活该你没儿子。”

一大早李萍不想跟他置气，影响好心情，跟李燕飞交代了两句，就直接去了别的屋。

李凤站在门口听了很久，等李萍走出来，她才回过神赶紧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李萍看见了也没理，直接走了。

其他人都在忙忙碌碌分饭，食物的香气勾引出李萍空扁的肚子，她为了早点过来等顾晓姿，早上啃了半个面包就来了，一路上走着，这点东西已经消化进了肠道，这时候正敲响战鼓。

食堂的饭是按照正好做的，每天早上都会有鸡蛋，一个老人一个，是正好的，护理员捞不着，等着都分完了以后，看看剩下什么才能捞着她们分。

今早也是同样，高照熬了疙瘩汤，还热了馒头和包子，用咸菜疙瘩炒了点咸菜丝，再煮了鸡蛋送了上来。早上一般简单做点，老人们都反应早上不要炒菜，太油也没人爱吃，不如弄点小咸菜，拌点小凉菜来得爽口，高照听在心里，也立马行动，在这个菜上又多花了心思。

饭都分完以后，护理员陆续喂完饭回来，她们拿出自己的餐盒，将剩下为数不多的饭匀到每个人碗里，然后聚在一起吃了起来。

李萍拿着空碗走了回来，扔进了洗碗池里，一眼就看见坐在那，眼睛不时往护理员身上瞅得李凤问：“你吃饭了没？没有的话可以上楼下餐厅去吃，楼上都分完了，楼下应该还有不少。”

李凤紧张站了起来，摆手往后退，黑黢的脸上看不见出现了红晕，“不用，不用，我吃过了，我就在这坐着等顾晓姿来行了，她应该快了吧。”

“应该吧，她坐最早那辆，这会应该在路上了，你在这等等吧。”

李萍也只是跟她客气一下就进了办公室，今天会有医保那边过来给老人评估院护，她得提前准备好资料，今天会相当忙。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李凤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刚闭上就听见顾晓姿的声音。

“咦？李凤，你这么早来了？”

李凤一个激灵，站起来，激动的不知所措：“我…我找你有事。”

顾晓姿满脸疑惑，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咽下去，推开办公室门说：“进来说吧。”

“呦，你回来了，还挺早，吃饭了没？没吃我让高照给你准备点。”

李萍抬头看了眼是谁就又低头忙活了，嘴里还絮絮叨叨着今天医保要来评估，等会还要去病房挨个跟老人们嘱咐一定不要乱说话，该装就得装，该让家属把尿不湿穿上就穿上，最好一次性成功。

“不用了，回来时候去餐厅拿了个包子吃。你忙你的，李凤，你坐，找我什么事？”

李凤开始紧张，手慌着送袋子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她：“这是我爸…我给我爸办了那个大病医疗了。”

顾晓姿诧异，拿着那份资料满眼不敢相信。好家伙，自己之前费劲了口舌都办不来这件事，还因此被莫名其妙挨了一烟灰缸，到这会还能摸着那块留下的疤，怎么这李凤突然之间想明白了，还是说她又想要弄点别的事。

真不能说顾晓姿多心，要不是去了李凤家一趟，见识过了杨峰那副嘴脸，顾晓姿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两口子也有想通的那一天。

“那个…”

“我们办！”李凤焦急着解释：“我们办你说的那个居家护理，你不是要这个大病医疗吗？我现在办下来了，你抓紧给我们弄吧。”

这是唱的哪一出，顾晓姿摸不着头脑，她求助李萍，显然李萍也搞不懂她什么目的，无奈的摊了下手。

顾晓姿只好先安抚她的情绪：“你别着急，你对象同意了没？”可别像上次那样再给她一脑瓜，然后从她家受一肚子气出来。

但在李凤眼中，顾晓姿这副表情是故意不给她办，她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之前因为误会拿烟灰缸打了她一下，许是还记仇，李凤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了地上。

顾晓姿差点蹦了起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之前是我不对，是我误会你了，求求你了，给我办这个吧，我爸那个情况，谁看了都不管，其他人不管也就罢了，我这个女儿能眼睁睁看着他受罪？自从上次尿管拔了，就一直没找人弄，结果又是尿潴留，又是尿路感染，拖去医院又是检查，又是住院，花了不少钱…我这不，偷偷把我爸病历还有社保卡什么的偷出来，然后去行政服务大厅办的这个大病医疗，就是过来找你给弄那个居家什么，你给看看，帮我爸办了吧。”

想到杨峰辱骂自己的样子，还有通知妹妹一家是落下的埋怨，以及自己儿子的不理解，通通攻破了李凤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唯一一次下定了决心，偷着去办理了大病医疗。

她任何人也不信，捏着这些资料就过来找顾晓姿，连连碰了几次壁差点也让她精神崩溃，最后还是顾晓姿当时的话给了她力量，终于在这天等到了。

听见李凤泫然泣泪的剖白，顾晓姿也不忍心开口拒绝，扶起李凤坐好，转头想到杨峰，她忍不住担心：“你老公那边不知道？那就有点不好办，这医保那边要上门评估老人，你总不能一直瞒着吧。”

李凤直接低下头不说话，凝滞的时间里全是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三人各怀心思，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最后，顾晓姿一锤定音：“走吧，我跟你再去一趟你家，我去跟你老公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