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已经六神无主，她不停念叨：“怎么办？怎么办？尿管出来了，怎么办？”

顾晓姿也烦透了她这样子叨叨，直接问杨峰：“你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尿管包？”

杨峰摇头。换一次尿管加上人工费得100多，他是尽量能拖就拖，实在没办法了，就在尿管外面套着个塑料袋，只要不漏尿就行。

顾晓姿快要气炸了肺，这到底什么一家子！老人跟着他们也是遭老罪了。

“你们谁去买一套？我在这等着给你们换上。”

两人互相看了眼，都筹措不定的站在原地不动。

得！顾晓姿哪里还看不出来，这家子人简直扣得要命，连这点钱都往死里去算计。

碍于面子，顾晓姿没当场发作，老人这个情况非常复杂，她观察到老人下身红肿异常，还有少许血丝分泌物挂在上面，看这情况，老人扯出尿管后很有可能引起尿道口撕裂，进而引发感染。顾晓姿还注意到，老人屁股处还有溃烂破皮之处，上面的皮已经蹭点，露出里面红色血肉和床单摩擦，有些地方估计是刚长好就又被蹭掉，来来回回就形成了更厉害的溃疡面积。

“你们这样不行，老人这种情况你们还好在家里靠着？这样应该送去医院，先做打针消炎处理。”

李凤揪着衣角，头都快垂到了地上：“我们…我们没钱…”

这也叫理由？顾晓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

老人痛苦凄凉的喊声还在屋子里回荡，杨峰听的不耐烦，嚷嚷道：“别喊了，别喊了！烦不烦人，都怪你，非要救，现在知道救回来多费钱了吧，还站着干嘛，给你妹妹打电话，让她转点钱过来给你爸换尿管。”

“我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手里钱也不宽裕啊。”

杨峰今天被接二连三的反驳，这让他心情差到了底，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抬手就给了李凤一巴掌：“她不拿谁拿？！你有钱啊！你有钱给老子买酒，花在这个快死的老东西身上就是浪费，还在这干嘛，赶紧给你妹打电话去，多要点，剩下的钱晚上给我弄两个菜。”

李凤捂着嘴，一声不敢吭，夹着屁股跑出去拿手机。顾晓姿隐约听见她在外面小声讲电话，那卑微的语气求着对方，不像是姐姐找妹妹聊天，更像是长工问包工头要自己的血汗钱。

很快，李凤又跑了进来，她面露难色，局促不定的开口：“我妹妹说，她手里也没多少钱，她女儿考上了大学，一个月光花销就得好几千，她自己挣得不多，全都添上了还不够，妹夫又找了几个活来回干，还要打饥荒…”

“怎么？她们家怎么个意思？就是摆明了把老头子扔给咱们家不管了呗？！我告诉你，李凤，要么你想办法弄钱换这个尿管，要么就把老头子扔了，别再我眼前添堵，我是伺候够了。”

李凤急了：“那是我爸，我能把他扔哪？”

杨峰怒吼：“那是你爸，不是我爸！你搞清楚了，这要是我爸躺在这，我就是砸锅卖铁也治。可你爸成这样，完全是自己自找的，没事就作，扰的两家都不消停，你妹为什么不管了，不就是你爸三天两头去挑事，弄得人家两口子关系不好了，也就是你，天生贱骨头，反正你自己当时要抢救的，现在抢救回来了，你自己管吧。”

说罢，他上客厅捡起外套，套上后就出了门。

屋里就剩下顾晓姿和李凤，此刻顾晓姿内心受着煎熬，她也想找个借口离开，这间屋子从一进来她就不舒服，身上的汗毛就没有倒下过，不光这样，这气氛也尬的要命，而且，这李凤也有点太能哭了。

不是顾晓姿嫌弃，从进了屋，顾晓姿就发现李凤眼里的眼泪就没有停止过，挨打也站在那里等着打，连躲也不躲，而且看那样子，还带着点毫无怨言，杨峰说的还真没错，李凤天生就是个贱骨头。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吐槽吐槽，说出来就太伤别人面了。这些倒还是其次，主要这爷爷要怎么处理？听李凤的意思，她妹妹家是当气球一样踢了出去，选择了不管不问不搭理。李凤这边又想着救治救治，可囊中羞涩，手里没有钱。

对了…顾晓姿想起来件事，她问：“你儿子呢？不是在哪个单位上班？”

李凤脸刷的白了，嘟嘟囔囔就是不说话，这样子让人一看就烦透了，索性顾晓姿也不想管，她也不问了，拿起包就走了。

“真是倒霉！”

下了楼，顾晓姿又望了眼登高阴暗的大楼。窗户那里被窗帘封的严严实实，仿佛就害怕阳光进去就会害了她。这个场景让顾晓姿想起了看过的吸血鬼系列电影，里面的某个情节和这会也极为相似。

‘阳光只配给生活在地面上的人，像他们这种吸血鬼，要永远为这种吸血、扒皮做奴隶。不能、也不允许有任何人逃离，我们只适合待在黑暗里，才能得到永存…’

连续几日，顾晓姿再也没有和李凤有过联系，然后，元旦到了。

元旦早上，万玲哼着小曲迈进了办公室，顾晓姿从面前资料里抬起头，认真上下将她看了个透彻，打趣道：“万大院长，今天真是漂亮啊，你瞅瞅这妆画的，简直迷死你，还有这口红，打的好哇塞，太适合你了，简直就是集小性感和小野性为一身，就是这衣服吧，还有点太保守，不行你晚上试试黑丝，我保证你惊艳男人的心。”

一个背包好不留情朝顾晓姿脑袋上砸了过去，万玲恼羞成怒，攥着青筋暴起的拳头，准备再给与迎痛一击。

“万大院长—万大院长...我开玩笑的，开玩笑。我这明天就能拆线了，你可不敢再给我来上一下子了，要不真破相了咱养老院常驻形象可就没有了啊。再说，这多耽误活，是不？”

“顾晓姿！你真翅膀硬了，连我也开涮。我问你，签多少个了？居家进行的怎么样？护理那方面没有再被投诉了吧。”

万玲吃了个哑巴亏，可又不想就这么白白便宜了顾晓姿，就想了些刁钻的问题让她为难。这顾晓姿哪里还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自觉无趣下转着笔回答：“你吧，竟问些没用的，今天元旦，麻烦你说点让心情好点的话题行不？”

“看你这么难，进行的怎么样？”

顾晓姿趴在桌子上：“丁娟那边进行的还行，听说宋美香还叨叨，不过还好丁娟是个好脾气，手脚麻利不多话，宋美香想挑刺也挑不出来。对了，这个问题我要反应一下，家护最好单独弄一个系统，不要和医院、院护掺合在一起，那样开药、打针什么的很不方便。就单说上次宋爷爷发烧，张铭用医院系统建了档案，写了门诊病历，我又让那些小护士处理记录，再去拿药送过去，耽误好长时间。这要是碰上个家里急需吃药或者事事多点的家属，闹起来又没完没了的了。”

之前医院请了技术人员给医生和护士站使用的电脑安装了软件系统，方便面对更多病号更好录入信息和就诊，顾晓姿跟着研学了几天，只弄了个大概，深一点就没捞着一起学。随着家护人员增多，各个家庭状况逐渐显现出来，根据给老人评级来安排上门时间，另外退休老人和普通农保老人顾晓姿虽然用电脑做了系列归统，但面对后续越来越多的人数，还有各种用药治疗都是不够的。想要更好的开展，一定要单独在弄一个系统按在她电脑，这样子分开以后会更加方便。

她把具体情况和万玲一一分析出来，利弊都讲清楚。随着签约人数增多，像宋爷爷家，何兰心家还有好几家，都已经开展上门服务。丁娟一个星期被安排了三家，还有新招来的一个新人，在养老院学了两天，就被顾晓姿紧急扔进了户里。她也学会了万玲给她实施的那一套，学不如实践，学一百样，还不如让她去户上干一天来得快，这样什么都学会了。

再说，顾晓姿要的就是下户麻利，手脚利索、眼里有活的护理员，像那种在养老院里习惯偷懒，见人下菜碟的，顾晓姿一律不要。

居家护理要得就是名声，她做的第一家，为了维持好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小到护理员，大到选店门面，都要做到最好。

说起门面，她之前看到了一个不错的出租地，就在她们养老院后面，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她进去看过，地方大，嘹亮向阳，而且地角也不错。之间的待遇也不一样。

她收拾起东西，叫上万玲：“走，我看好个地方，正好这会没事，我领你去看看，顺便去接多多回来，今晚一起过元旦。”

万玲正在发呆，听到她这么说，有些面露难色，“这会恐怕不行，我等会要出去吃饭。”

顾晓姿看见墙上的表指向九点，这个点，早饭还没消化完，就惦记上午饭？不正常，绝对不正常，这里面有啥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