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骑车过了马路，还不忘吐槽那些只会开车的司机，会开车了不起啊，等着明年她也学出证来，看谁按喇叭能按过谁。

这样想着，她拐进了福寿小区大门，停在了宋爷爷家楼下。

来的还是有点晚了，因为她看见宋美香拉着张脸来给她开门。顾晓姿挠了挠鼻尖，跟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稍微暖和了一些，应该是提早生了炉子，暖气片之前因为锈死堵住了接口处，导致热水不流通。后来顾晓姿跟着网上学的技巧，又找了专业人士咨询，费了半天劲才把暖气片通开，这才让整个屋子能待住人。

不过，这点小事对宋美香来说根本不上眼，她在乎的只是谁能来伺候她老爹就行，省得宋美云和宋家塘过来找事。

顾晓姿也顾不上寒暄，一进卧室，她就看见放在床头的糊糊，上面已经凝了一层皮，不知道放了多久，连热气都没有了。

顾晓姿用勺子将糊糊搅动开，从暖瓶倒出点热水和糊糊稀一点，然后拍了拍宋爷爷肩膀叫醒他起来吃饭。宋爷爷现在精气神比刚出院好了很多，身体也有力气了，如果以后能好好做复健，相信宋爷爷还可以用助行器站起来。

不过，今天宋爷爷有些不对。顾晓姿很快发现，无论她叫了多少声，宋爷爷就是紧闭着眼睛不睁开，而且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身体微微颤抖，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身上烫人。顾晓姿心中警铃大作，顿觉情况不妙，赶紧让宋美香找一只体温表过来。

“这里哪有什么体温表，我上哪给你去找。”

宋美香的态度让顾晓姿心里窝火，还好她现在有随身携带小药箱的习惯，里面放了一些老人急救药和外敷药。她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体温表，甩了甩，放在宋爷爷胳肢窝下夹住。

由于宋爷爷胳膊不能用力，顾晓姿便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扶着胳膊，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三分钟到了，她把体温表拿了出来。

38度7，体温还有持续升高的现象。

顾晓姿顿感不好，她严肃的对宋美香说：“爷爷这是发烧了，体温快到39度了，应该是着凉了，得先给爷爷退烧，你这里有退烧药吗？”

问完这个顾晓姿才惊觉自己又多问了一句废话。连体温表都没有，退烧药那就更不可能有。果然，宋美香连找都没找，直接摆手摇头。

这下真是遇到难题了，顾晓姿的小药箱里也没有备退烧药。她当时只是刷视频时看到出诊都会带着一个小药箱，所以才临时起意自己准备了一个，里面除了体温计、创可贴、棉棒这些，再就是速效救心丸和硝酸甘油，退烧药一类的感冒用药她都没有准备，可眼下这事态紧急，总不能让宋爷爷在这里熬着吧，万一再把脑子烧出个别的毛病，到时候自己又脱不了关系了。

“阿姨，要不你去楼下药房买点退烧药回来，先给爷爷吃了，把烧降下来再说。”

宋美香明显不悦，“让我去买？你们不是有医院吗？叫你们医院派个医生过来看看，再开点退烧药不就行了？还让我去买，我要去买那办你这个居家护理干嘛。”

顾晓姿被噎得一句话都没有，她实属没算到这宋美香能抠门到这个程度，连买个退烧药都跟她斤斤计较。她没法子，总不能当场跟她吵起来，便找了个清净地方打电话给万玲。

“喂？玲，忙不忙？”

那边万玲正忙的焦头烂额，听到顾晓姿还有闲心问她忙不忙，立马就没了好脾气：“你说我忙不忙？你看我哪天闲着了，你给我打电话准没好事，说吧，又怎么了？”

顾晓姿低声把这里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问：“你能不能找个医生过来，检查一下宋爷爷什么病？然后看看是开点药还是打针，我好给宋美香个交代。”

这事情真是赶在一起，万玲这边也在发愁，养老院里好像流行了新一波病毒，有好多老人都中招了，最先是食欲下降，嗜睡，然后莫名其妙发烧，精神萎靡，等不发烧了就开始咳嗽或者哮喘，搞得护理员们天天担惊受怕，一眼都不敢离开老人视线。

这不，她刚才还通知医院，让他们熬些抗病毒的中药，拿上来给老人喝着预防。

没想到，连顾晓姿那里也没能幸免，万玲脑中过滤了几遍医院里的医生，然后跟顾晓姿交代，“你在那等着吧，我让张铭过去找你。”

张铭是医院新招来的医生，一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185大高个加上讨人喜的脸，让万玲见他第一眼就认定了，并且一直想把他拉进养老院，培养为专门居家护理的医生或者专职为养老院服务。

在顾晓姿说要找医生的时候，万玲第一个想到了他。

她拨通了电话，让张铭到二楼来。很快，张铭就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里。

“万院长，你找我有事？”

万玲示意张铭坐下，将电脑里宋爷爷家的地址调出来写在纸上，递给了张铭：“你这会收拾收拾出趟诊吧，地址我写好了，到了地方打上面那个电话就行。另外，我听说老人是发烧，你记得走的时候拿点退烧药过去。”

张铭反复看了几眼地址，内心里却十分排斥这份工作。本来嘛，他致力于在医院大施拳脚，闯出自己的名气，也经常幻想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物，可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养老院里被埋没。这多多少少让他接受不了，要不是鹿院长是他亲戚，自己早就挑担子不干了。

他正想找什么借口把这个事推出去，又不好当场剥了万灵的面子，怎么说也是养老院院长，而且还跟鹿院长那边有合作关系，就算他再看不懂，也知道这医院全靠着养老院这里才能正常运行，脱离了养老院，整个医院30多名医护人员就要喝西北风了。

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出来好的理由拒绝，那边万玲还在催促他赶紧出发。索性待在办公室里就是看书发呆，也没有什么人来看病，就当是出去散心吧。张铭收好地址，回楼下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他将急救箱里塞了个满，拿起车钥匙出门。一开门，北风将他吹了个透心凉，他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加快了脚步钻进了车里。

福寿小区离得不远，他根据导航找到了地方。小区里面积挺大，老小区也没划分什么停车位，但好在空地不少，张铭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停下了，然后趁着暖气没关，按照纸上写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你好？”

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张铭顿了顿，才回答：“那个…我是千岁树养老院的医生，听说家里有生病的老人是吗？我现在都楼下了，你们住几单元几楼？”

“哦，哦，我现在下去接你。”

电话挂断后，张铭拿着急救箱下了车，刚锁上车，肩膀就被拍了一下，他回头，顾晓姿的笑脸就入了他眼中。

“嗨，张铭，怎么是你来啊？我当时谁呢，跟我这么客气，害我担心了那么久。”

两人不算熟络，顶多就是在医院里点个头而已。顾晓姿看见他来也惊讶了一下，本以为万玲会找刘宁或者周医生这些老医生过来，没想到会派张铭来，可想而知万玲是真挺看重他的。

张铭被问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赶紧转移了话题，“病人在哪里？什么情况啊？”

“跟我来。”

张铭跟着顾晓姿上了三楼，门半敞着，两人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张铭第一次出外诊，他从刚开始的好奇到一见到屋里的环境后开始嫌弃，他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住在这么狭窄破落的小屋里呢？这小屋摆上了家具以后，连转个身都转不开，而且，也不知道这家子人有多久没有开窗通风了，一进来这股子味，就跟进了猪圈一样。

大概察觉到了张铭的异样，顾晓姿朝他使了个眼神，然后领着他进了卧室里，介绍了宋美香以后，就将宋爷爷现在的状况说给他听。

“宋爷爷是脑梗后遗症，半边身子不能动，另一边也只能小幅度动那么一两下，我刚给他量完体温，38度3，比之前降了点，你来之前我一直在给他物理降温，效果不是很明显。对了，你带退烧药了吗？”

“带了，你拿体温表再给他量一下，看看现在多少？”

顾晓姿甩了两下，又放进了宋爷爷咯吱窝里。宋美香对这个操作不是很理解，刚才才量的，怎么又要量一遍，她对这个年轻的小医生产生了质疑：“这医生看着真年轻啊，刚毕业吗？”

张铭没听出什么，顾晓姿先反应了过来，一下就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解释道：“这张医生可是我们院长花重金请的呢，要不是看在我们院长面子，张医生早在大医院发展了，别看他年轻，技术好着呢，我们养老院里哪个老人不找他看病，你就放心吧，阿姨。”

听他这么说，宋美香才收起自己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