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养老院，顾晓姿第一时间找到万玲跟她说了这件事，她明确的再一次跟万玲强调了自己招人的要求。

不要年龄太大，30岁到40岁，有护理基础，最好懂点基础医学，能第一时间判断老人突发情况的好坏。说话文明，有素质，有爱心，能善待老人，对老人态度谦和，不要因为一点事就和家属起冲突。能吃苦耐劳，随时接受工作调动，另外，对于离家太远的可以包吃包住，晚上被家属叫出去工作也要有加班费...

万玲一口茶叶沫子喷在顾晓姿脸上，还好顾晓姿躲得及时，没有让自己遭殃，万玲拿手背把嘴一擦，绕大的办公室全是她的声音：

“顾晓姿！你哪那么多要求，还要有护理基础，还要懂医学，还包吃包住，加班费！我上哪去给你找？！你当是相亲啊，还要求年龄、性格，我就是出去上大街上给你随便拉个人，把这条件一讲，别人也得啪啪两巴掌扇你脸上。什么年头了，就不说包吃，那咱们有餐厅，这好说，包住？你上哪整？出去租个房子？就你那点钱够租的吗？连多多和小鱼都勉强能养，还整一这个出来，你有脑子没？咋想的？进浆糊了啊！”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嘴里说出来，顾晓姿当场就得怼回去，不过万玲是领导，她还得用着这个领导帮她解决解决这些事。顾晓姿赶紧堆起个笑脸，绕到万玲背后给她捏肩：“哎呀，这大晚上你上什么火，我这不就是来跟你商量这件事的嘛。再说，我对招人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就是小小提个建议，这裁决不还是栽你手里？你说是吧？”

万玲拍掉那双不怀好意的手，顾晓姿这阴阳怪气的嘴脸不知道从哪里学的，现在可不跟以前一样了，自己说个什么话都要考虑考虑别让她抓着什么把柄。万玲无奈的叹气，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纯纯给自己培养出来了一个敌人，到真是有点想念以前顾晓姿那单纯的人设呢。

万玲敲了敲桌面，把顾晓姿提的要求还有今晚发生的事在脑中过滤了一遍，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如果说你觉得李燕飞干得不好，那这个可以换人，为什么一定要把年龄局限在40岁左右？或者说，你要是想要懂点医学的，可以另外招两个护士跟你一起干，护理员就单独只在家里照顾老人就行，何必弄得这么麻烦呢？”

“因为体力还有观察力，并且还有说话方面。你像方姨、赵姨她们，虽然有护理经验，但她们面对的是养老院里老人，有些事不用太仔细就能糊弄过去。而要上家里去护理，首先要面对的是家属，而且不是一两个。那护理就是其次，会说话和能说话就要排在前，就像咱们面试一样，第一印象很重要。你让李燕飞去宋爷爷家，那形象和说话第一眼就让宋美香嫌弃，更不用说后面工作了，就算做的再好，在宋美香眼中就都是差评。”

万玲没插话，让顾晓姿接着说。

“其实我也不是挑刺，咱养老院里的护理院有一个说一个，个个都有拿手的活，可某些细节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比如说说话嗓门大，好嚼舌根，还有打小报告这些，要是放在居家里，多说一个字就容易让家属反感，给我们的形象大跌。我要的，不光是有护理技术，而是能撑起一个居家所有问题并能游刃解决的护理员，经验是可以累积的，不会护理是可以去学，但要是内在不够好，对老人没耐心，对所从事的这份事业看不起，那就算她有再好学历，有再厉害，咱也是不敢用的。”

时间陷入长久的安静，万玲听完大受震撼，同时也审视自己。顾晓姿成长的太快了，才仅仅半年时光，就从树芽成长为坚硬的枝干，并且还在无限制迅速增长，这将是个被推下悬崖底，拼命爬上来的雏鹰，她变得更加坚韧，无所畏惧，她的目光也从最开始的迷茫，到现在闪烁光亮。

万玲知道，这个人，顾晓姿，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她得了。

“万玲？玲？”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顾晓姿疑惑的推了推她肩膀，万玲一个晃神，从刚才的惊讶中醒了过来。她略一思考，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说的这些我之前确实没有想过，如果只是按你说的条件来找，问题应该不难，但是你又怎么让她们长久来干这个活？像我养老院，开这么些年，走走来来多少人了，最长的从我开门就开始干，最短的呆了三个月就受不了了，你们这个居家，虽然是上老人家里，但是难度更大，面对家属这个群体，强大的心理是必不可少的，可就现在的人来说，还是有很多放不下面子或者忍受不了各种委屈的人在，你总不能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这更让家属接受不了。现在宋爷爷一家已经适应了你的模式，所以冷不丁换了李燕飞去，一看是个粗鲁的农村妇人，心里落差太大，所以才会处处找事。”

顾晓姿只笑不语，万玲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有了注意，恨不得锤她一脑瓜子，催促她赶紧有屁快放。

“你急什么，其实李燕飞活还挺好，不能上居家，但可以待在养老院里啊。”

“我养老院这会不缺人，你把她塞进来有什么干什么？再说，你要是不用她，难不成还要从我养老院里找人啊，我这里的护理员跟那个李燕飞年龄差不多，文化底子也都平平，你能找谁？唯一年轻点的就是丁娟，要不我先把她借你用用？”

等的就是这句话。顾晓姿眼睛一亮，直接笑开了花。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遍全身，万玲感觉顾晓姿织了好大一个网，然后一直从边缘开始给她下套，一步步引导她进去网的中心点，然后在某个时间点，将她一把网住。

咚咚——

外面的敲门声把万玲吓了一激灵，她定下心绪，坐好让外面的人进来。

丁娟就在这时闯进了两人面前，她还是风风火火的样子，就算干了一天活，也是那样精神饱满。丁娟一进门，怀里抱着几包零食，挨个分了分，然后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还用胖大的屁股来回挪了挪，万玲明显听到沙发里面传来一阵咯吱声。

这丁娟，又胖了…

她扶额，深深地心疼了一下沙发，把零食放在一旁问：“你不去睡觉，来我这有什么事？”

丁娟咽下口中的零食，疑惑的看了看两人，最后定格在万玲那，说：“不是你刚刚让晓姿给我发微信，让我忙完了来一趟吗？是不是，晓姿？”

“我什么时候说让顾晓姿…”

顾晓姿插嘴：“啊…是我。我忘跟你说了，刚才我发了个微信，想着问问丁娟有没有时间。这正好丁娟来了，我就顺道跟你打声招呼，我想让万玲明天去宋爷爷家试试，你看行不行？”

行不行？！万玲眉毛乱跳，一股子火直冲脑门，好家伙，这是在这里等着她往里跳呢？！这丫的！挖人挖到自家门口了，自己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更可气的是，顾晓姿丁娟应该是早就已经跟丁娟商量过了，要不然丁娟没有任何疑问就过来了，而且，两人配合非常默契，生怕万玲不同意，所以都在那乖乖坐好，就等着她发话。

万玲气极反笑，质问顾晓姿：“你倒是打得如意算盘，我让你自己找人，你不找，我给找了就在这里挑刺，原来你是早有打算看上我的人了。你这会真是厉害了，连我都被你耍的团团转。”

顾晓姿抱拳：“承蒙老师教得好，没有你的鞭策，就没有现在我的成功，所以为了我的成功，这点小小的事作为领导一定要全力支持，小人以后肯定会感恩戴德，不辜负领导的教诲。”

啪、啪、啪——万玲连抽了自己嘴巴子三下。

自作孽不可活，这哪是给自己找合作伙伴，这分明就是给自己拉了一个竞争对手，还是自己培养出来了，万玲望天，不知道现在反悔来不来得及。

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顾晓姿赶紧开口堵住了万玲的想法：“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我这都到关键时刻了，再说你不是还答应了钱主任让我签100个人，虽说人数还是少了点，但是质量起来了啊，你像宋爷爷家，何兰心那里不都已经要开始施行了吗？你往好处想，挣了钱还是咱养老院的，有了荣誉也是养老院的，而且我还是养老院的人，横竖你都不吃亏。”

好一个伶牙俐齿，把万玲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还处处都是道理。这更让万玲气的要命，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既不甘心让顾晓姿这么得逞，又不想放过这已经到手的肥肉。

丁娟看气氛紧张了起来，赶紧在中间和开了稀泥：“院长，这外面干个里面干不都是咱养老院得活，我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在养老院里帮你排忧解难，出去就给你挣咱养老院的名声，等着名声打出去了，你让我回来，我立马到岗。”

话说到这份上，万玲也没法再拒绝，她现在就是被架在火炉上的烤肉，里面都被人架空了，只剩下个空壳来回翻滚。

她扶着胀疼的头，摆手让两人滚蛋。

顾晓姿垫脚和丁娟出了门，还不忘轻轻给她把门关上。

这胜利的一炮已经开始打响，顾晓姿心情愉悦的回了宿舍准备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