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睿难得一下班就回了家，任溪还想在单位挽留他一下，可被孙睿坚决的态度给拒绝后，也只好作罢。

一进屋，孙多多的卧室半掩着门，里面传来读书声，客厅里孙小鱼正在看动画片，他脱了鞋进来，把手提包挂好，眼睛来回在屋子里瞅。

“爸爸，你找什么？”

孙小鱼舔着棒棒糖，大大的眼里全是疑问。

孙睿没看到人，心不在焉得问：“爷爷奶奶呢？”

“爷爷去老年活动室下象棋了，奶奶约了人去跳舞了。”

“......那妈妈呢？”

孙小鱼挠挠头，“妈妈去买菜了，一会回来。”

正巧，门又一次开了，顾晓姿提溜着大包小包挤了进来，一抬头，差点和孙睿撞上，她一愣，皱着眉说：“你站在这干嘛？起开，没看见我拿着东西，就站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干点眼神帮忙。”

这不耐烦的语气听在孙睿耳中极其烦躁，他想起蒋年华发给他的照片，照片上顾晓姿灿烂的笑脸格外扎眼，孙睿侧过身，给顾晓姿让开路，双臂环抱，阴阳怪气的说：“是啊，我可不就是个不长眼神的人，比不上旁人，三两句话就能让你开怀大笑，欸，顾晓姿，我问你，你怎么对外人那么热情，回来看着我就没个好脸子，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甩脸子摔门，你什么意思啊！”

顾晓姿被问的一头雾水，她没听出孙睿语气中的嘲讽，连头也不回，归置刚买的东西：“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对旁人开怀大笑，再说，我什么时候对你冷嘲热讽了，明明哪次都是你，对我嫌弃这嫌弃那的，怎么做都入不了你的眼。”

放好东西后，顾晓姿打算做今晚的晚餐，孙多多和孙小鱼要吃炒面，所以她去市场专门买的面条，孙卫国今晚有酒局，不在家里吃，省了顾晓姿的事，而她婆婆要吃炒菜，顾晓姿又拿出一个白菜准备炖猪肉。

孙睿很久没回来吃晚饭了，今天冷不丁回来，让顾晓姿有点措手不及，也没准备他的饭，她转身又去看了看冰箱，排骨已经来不及化了，冷鲜里还有几个西红柿，顾晓姿拿出来，又捡了两个鸡蛋。

“我给你炒西红柿鸡蛋吧，你要回来吃也不提前说，我排骨也没化，就简单给你做点得了。”

这话听在孙睿耳里，变得十分敷衍，自己难得回来吃一次，就弄个西红柿鸡蛋糊弄自己，这不明摆着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

“我吃不吃都行。”孙睿有些恼火，决定直接进主题：“那个男的是谁？”

“男的？哪个男的？”

“别装，跟别的男人聊的那个开心，笑的牙都往外飞，怎么在家里不见你那么笑呢，一看见我就拉着个脸，你今天早上一大早不见人影，是不是出去见那个男的了，还说万玲叫你，万玲哪来那么多时间搭理你，顾晓姿我发现你长本事了，都和我玩着心眼子了。”

这话听的顾晓姿莫名其妙，她终于转过身正视孙睿，一字一句的说：“你把话说清楚？我和哪个男的聊天了？你别什么屎盆子就往我头上扣，我去没去万玲那，你自己去打听一下就知道，孙睿你不要仗着你在外面挣钱就在家里作威作福，随便冤枉人。”

“你说我冤枉你！”孙睿差点跳起来，他拿出手机找到蒋年华发给他的信息，点开照片，恨不得帅甩在顾晓姿脸上：“你自己看看，我又没有冤枉你！”

照片中，柳树条下，长椅上坐了两个人。

一个被树挡了一半，看不清长相，但能清楚看见是个年轻男子，而另一边，坐的就是含羞垂笑的顾晓姿。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顾晓姿的眼睛明亮动人，比划着手朝那个男人比划。

“你偷拍我？！”顾晓姿上去就想抢手机，被孙睿收了回去，她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快爆破出来：“孙睿，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手，跟踪我然后造谣，你是不是闲的还是说有什么想法，要是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不用来这么一手。”

“我造谣？我冤枉？顾晓姿你怎么不说你不知检点，是个男的就随便坐在一起聊天，还说我有想法，是你自己有什么想法赖到我头上吧。”

啪——顾晓姿将手中的刀一扔，黑着脸破口大骂：“孙睿，你这是硬往我头上扣屎是吧，我和个男的说话就是不知检点，那你天天和你办公室里那个小助理眉飞色舞，算不算不知羞耻，我没去找你，你到先来质问我，你有什么脸！成天不着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都干什么？我不想和你计较罢了，别觉得我一天跟你好声好气的就是好欺负，孙睿我告诉你，你除了跟打发叫花子一样给我两个钱以外，你什么都不是，家家不管，孩子孩子不碰，你也就顶着个爸爸的名称，但你负起过爸爸的责任吗？！”

孙睿被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反驳，积攒多年的怨气，跟开了闸一样，一旦有了一个缺口，就会源源不断往外涌。

而现在顾晓姿就是这个洪水，她拼了老命宣泄了这么多年所受的憋屈，缺口就是这一张毫无证据就被拿来诬陷造谣的照片。

情绪持续崩溃，顾晓姿捂着脸控诉：“孙睿，我顾晓姿摸着良心，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们孙家，我每天要起早给你和公公煲汤，有一天没煲公公就要甩脸子给我看，我还要去给婆婆买早饭，你知道我去哪里买吗？我得骑着电动车跑到三里地外的早市，专门找婆婆指定的那一家买，要是哪一天买错了，婆婆就会指着我鼻子骂，而你呢？你呢！你又帮过我什么？小鱼晚上发烧我给你打电话从来没有理过，我自己打车去医院，因为手机里没钱交不上费，看不上病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是家庭不好，被你家里人嫌恶，可是十年了，孙睿，这是十年，不是十个月，十天，我怎么就捂不热你们一家子的心呢？现在居然还因为一张照片来质问我，冤枉我，你自己说，孙睿，你摸着良心自己问问自己，我顾晓姿是那样人吗？！”

孙睿被问的哑口无言，他自问这一张照片确实说明不了什么，也证明不了什么，可他一看到照片里顾晓姿的样子，就莫名生气上火，脑中想也不想就说出了那些话。

现在他被架在了道德的框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更不可能低下头道歉，只得硬着头皮回道：“那么谁知道你和那个男的什么关系，你瞅瞅你那个样子，平常在家里哭丧着个脸，跟死了人似的，在外面见了别人笑的那么高兴，怎么可能不让人乱想，再说当时结婚，支持我在外面上班挣钱的也是你，那时候你多开明温柔，你再看看你现在，跟泼妇有什么区别。不就小鱼住院我没去，值得你拿来当回事一次又一次说？有意思吗？”

话说到这里，顾晓姿在没有想反驳下去的欲望，她知道自己不管再说多少，对方都会有100个理由堵她，她突然很想笑，笑自己怎么混成了这样，也成了当初她妈妈的模样，在家里尽心尽力的劳作，精简细算每一分钱，还要每个月底给她爸爸上报这一个月的账目，如果钱少了账目不对，换来的就是一顿大吵摔东西。

当年的妈妈就是现在的顾晓姿，两人没有一点改变，都成了当年恨不得往外跑的人，她妈妈已经跑出来另成立了家庭，那自己呢？

对面孙睿的脸突然变得陌生，一点也不像当年在学校时当着众人求婚的样子，十年，不光能改变人的模样，连一个人的内心，思想，道德都磨没了。

顾晓姿有些累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累，她默默转过身，低语道：“那个男的是赵叔他儿子，在附近开了一家幼儿园，恰好之前我想把小鱼送过去，今天碰到他就多聊了几句问一下幼儿园的情况。”

“那你们俩个…”

不等孙睿继续问，顾晓姿直接打断了他：“万玲找我想让我去养老院当护士，她最近正打算和医院合作成立医养结合，需要大量护士，工资待遇都不错，你如果同意，我9月份把小鱼送到幼儿园，就去养老院上班。”

“我不同意！”

“我没有在问你意见！”顾晓姿拿起刀往菜板上一按，刀刃瞬间戳进了菜板里，毫不客气回怼：“我没有在征得你的意见，这个工作我要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孙睿的火一下拱上了头，气的眼前都开始冒金星，这还是第一次顾晓姿这么明确拒绝他的安排，反抗他之前所做的一切，这让一直在家里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人失了颜面。

他黑着脸，语气不善的说：“我不同意你去，养老院那是个什么地方，又脏又臭，还容易传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病。你要是在家待着没事想上班，就去找个别的活，就是不准去养老院！”

顾晓姿彻底寒了心，不想跟孙睿再有过多的交谈：“就这样吧，到时候我去养老院报道，面馆好了，你拿筷子吃饭吧。”

“顾晓姿，我也告诉你！我觉不允许你上养老院，你要是去了，那咱俩没完。”

孙睿连一秒都不多待，转过身就直接穿上鞋打算出门，孙小鱼悄悄跑到他后面，刚才两人的争吵她都听到了，可她不敢上前劝，这会吵完了孙睿出来，孙小鱼怯弱的开口：“爸爸，你去哪？”

孙睿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孙小鱼，拿起手提包就出了门。

那门摔得震天响，也彻底摔碎了顾晓姿心中唯一念想。

顾晓姿重新拿起刀，将菜洗干净切碎，打开火，准备做饭。

她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激情，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人随便遥控。

这种遥遥无期，被人鄙视的日子顾晓姿过够了，今日的反抗是一个起点，她需要工作，需要一份拿得出手，挣钱又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