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许离开素渊宫，坐着青顶子小轿出了宫。

伍嬷嬷走进殿内，瞧见皇贵妃呆住在一旁，神色不虞。

她轻声唤了一句，“娘娘？”

皇贵妃回过神来，淡然地问了一句，“她出宫了？”

这个她自然是指陆知许。

“是。”

“她怀着身孕……”皇贵妃犹豫了片刻，苦笑一声，“算了。”

其实她直到现在，依旧无法想象，自己成为了后宫之主，她的儿子，即将登上那个位置。

她在前世，也不过是一个宅男大叔，看看球，玩玩游戏，甚至是流连各大直播间，看看美女跳舞。

她本就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就算来到古代，有了系统，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大的本事。

她怕的，不过是陆知许会卸磨杀驴，会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现在看来，人家就是欺负她，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自己的系统不中用，陆知许手眼通天，本事大，说不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手段。

罗炽手握兵权，他们夫妻俩想要颠覆大夏，根本就像玩一样，自己担心也是多余。

这样一想，皇贵妃心里那点想法也就烟消云散了。

人挣不过命，随遇而安吧！

就像陆知许说的，她养养小白脸，在后宫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等过几年儿子大了，会娶一堆媳妇到她面前孝顺她，想想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本来就没有什么心气的皇贵妃，在这一刻，算是彻底清醒了。

天启帝被下毒之事，到底还是瞒不住了。

皇贵妃悔不当初，生怕这事儿到最后查到自己头上来，再丢了小命，过了几天不安生的日子。

到后来，查出此事是于嫔所为。

从于嫔宫里搜出了害天启帝的毒药，这药原产辽东，平常人可寻不到。于嫔本就出身辽东，一石二鸟之计，不但除掉了于嫔，连对大夏早有不臣之心的辽东也顺带一并解决了。

于嫔是很冤枉，她没有子嗣，只有天启帝活着，她才有出路。否则帝王驾崩，新帝登基，她照例要去寺里清修三年，然后再转到皇家的别院居住。那里住着的，都是无子嗣的嫔妃，生活清苦，只有一两个人服侍，哪有在宫里自在。

也有聪明人知道于嫔是冤枉的，可辽东早已经是圣上的心腹大患，借此机会，除了日渐强大的异己，天启帝自然不会说什么。

于家的兵权被收缴，所有辽东旧部都被打散分编在大夏其他军队之中效力。昔日猖狂不可一世的辽东郡守，如今已经成为阶下囚。

于嫔被赐自尽，她的母族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总不过又是一场抄家灭族的大罪。

于嫔不怕死，只是她死前非要见陆知许一面，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派去送毒酒和白绫的太监还真就把这个消息递出来了。

陆知许知道于嫔为什么要见她，不过就想要一个答案罢了。

人之将死，让她做个明白鬼也好。

陆知许带着人去见了于嫔，好在于嫔虽然是罪人，可她到底是天启帝的女人，即便是将死之人，也是在自己宫里住着，没下到大狱里去。

否则牢里阴气太重，她是不会以身犯险的。

陆知许进宫的时候，于嫔宫里已经被清除干净了，那些侍候她的宫人，或者被送到了尚方司，于嫔贴身伺候的宫女嬷嬷，直接杖毙。

她宫里只有她一人，剩下的便是来赐毒酒的太监，众人看管着，不让于嫔生事。

她很冷静，陆知许进来的时候，她甚至还笑了一下。

“定远侯夫人，好大的气派，如今这皇宫内外，居然都是你一人独大了。”

“娘娘慎言。”陆知许甚至都没坐，她只看了领头的太监一眼，那人便退了下去。

屋里此时只剩下陆知许和于嫔。

“你看，圣上派来的人，你只需一个眼色，他们便乖乖退了下去。”于嫔冷笑一声，“若不是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中宫皇后呢，这么有派头。”

“娘娘临行前想要见我一面，不会只是想奚落我吧？”

“毒不是我下的，你明明知道是谁，为何要加害于我。你我无冤无仇，就为了讨好皇贵妃和六皇子，就草菅人命？我于家几百口子的性命，难道就这么不值钱吗？为了给他们铺路，你用于家的血做升天梯，你就不怕报应吗？”

陆知许定然看着她，轻声问道：“这难道，不是你们于家人的报应？”

于嫔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神色十分慌乱，“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用不用我提醒你，十六年前于家在辽东做的孽？与狄人后裔沆瀣一气，搞生祭屠杀了七千童男童女！”

陆知许的话音刚落，于嫔的脸再无一丝血色，她年纪尚轻，也是在无意之中才知道自己的母族做过这等有违天道之事，一直报着侥幸的心理，以为于家人做事神不知，鬼不觉。

辽东连年战乱，大战小战每年都打。

十几年前，正是大夏最乱的时候，四周几乎都在打仗，于家盘踞辽东数代，早就已经成为了当地的土皇帝，想要隐藏一些真相，也不难。

这事儿做完以后，于家确实兴盛了载，日渐强大，甚至动了别的心思，将她送进宫。

她怀孕以后，于家人在辽东的动作也越发频繁起来，只不过是因为孩子没保住，这才暂时隐忍不发。

却不想，于家的事情早就被人悉知，如今东窗事发，自然也再无活命的可能。

于嫔自知死得不冤，她满嘴苦涩，身为于家人，享受了母族的荣华，自然也逃不得一死。

“定远侯夫人好手段，于家死得不冤，我只是有一个问题，求夫人解惑。”

陆知许没说话。

“凌家的仇，你忘了不成？难道要扶持他们祝家的人江山永固吗？”

陆知许觉得没意思透了。

她也没说不报仇，她若不想报仇，天启帝的身子是怎么败的？

再说，难道报仇就一定要把祝家从皇位上推下去不成？

她可没有那么大野心要推翻封建王朝，凌家满门忠烈，又岂会愿意让子孙后代做乱臣贼子呢！

陆知许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才道：“在我心里，永远是先国后家。”

这是她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