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渔断气的那一瞬间，四周的时间仿若停止了流动。

天空中，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你儿时救了他，才让他有机会长大，做下这伤害一城的人性命之事。如果时光可回溯，你还会选择救他吗？”

“哪怕在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救他。”笙仰头看向天空，声音坚定的说道。

“你救他，将来他就会伤害这一城的人，那你跟他又有何区别？难道在你心里，他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便要轻贱些吗？”

这次，天空中传来的声音不再温柔，反而带了一丝严厉。

仿若一个正在管教熊孩子的家长。

“不，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但大家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不是吗？”笙直视着天上那片树状云朵，声音不亢不卑。

鲛人的鳞片是有剧毒，但也要看剂量的。

城中每个人中毒程度不一。

中毒轻的那些人，哪怕没有渔的血液解毒，也不会死，最多只是吃不好睡不好，难受了些。只要熬到身体把毒代谢出去，就能恢复正常。

至于中毒深的那些人，都是直接或间接在陈家的事上，插了一手的，手上并不干净。多受点罪也是该的。

罪魁祸首已经死了，渔并没有打算滥杀无辜，只是想为自己心爱的人一家讨个公道。

他以自己的死和提前留下的稀释过的血液，‘绑架’笙，请求笙一年后再插手这城中之事。

笙还没来得及回答，渔便咽了气。

看着渔死后露出的布满疤痕的丑陋鱼尾，笙既气愤又心疼。

好友刚在自己眼前咽气，就有‘人’出来说大道理，笙自然也没有好脾气。

听笙如此回答，天空中那朵树状云轻微晃动了一下，“可这城里的许多人，已经知道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听到这样的言论，笙直接气笑了。

于是张口就说道：“他们知错只是因为怕死，心里可不一定怎么想呢。”

笙想起师兄跟城主说明情况时，城主脸上的愤恨表情，心里就觉得讽刺极了。

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干嘛？

“或许你多经历一些事情就懂了。”天上传来一声叹息。

天上的云突然散了，四周也恢复正常。

笙眸光一闪，不以为然。

与师兄师姐们说明情况，把渔的尸身葬在陈小姐身边后，就离开了。

后续事情她不打算插手，师兄师姐们自会斟酌处理。

后来，笙在游历过程中又救了不少人和灵兽。

只要看到受伤濒死的，她想救就救。

但奇怪的是她救下的人和灵兽，总会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后来的某天为祸一方。

在查明事实后，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她亲手灭杀掉。

每次以出现这样的事，那朵奇怪的树状云朵都要出来与她说道一番。

可无一例外，每次那朵云都会被气得哑口无言，自行消散。

这样的事情，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直到笙好心救下一只外形可爱天赋特殊的灵鼠。

这只灵鼠修为大成后，出界游历，带回了异族，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差点崩塌。

这次，笙没能兜住，献祭自身后也只能把作乱的灵鼠暂时封印住。

灵魂消散前，面对天道的责问，笙还是很茫然，她只是觉得万物有灵，生命应该值得尊重。并没有想过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而被迫一起经历完笙的一生，林浅墨只想说，太博爱了真的要不得。

真圣母也不行。

没实力兜底，就别当圣母，否则害人害己。

是的，林浅墨在渔死后就记起了自己的全部记忆。

她想起来了，她是林浅墨，是来这接受生之力传承的。

是被卷入考验幻境，才变成了笙。

而在笙的身体里时，总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让她到处去散发爱心，她一直觉得不对劲却反抗不过，后来才发现，那股力量才是真正的笙。

于是后面的历练，救人她反抗不了，那就顺其自然。但发现那些作恶的灵兽和人后，她就硬扛着身体里的抵抗之力，势必要清理门户。

去忒娘的感化，去忒娘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犯错能改，那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怎么算。

算他们活该么？

不管那道声音如何诱导她要博爱众生，她都能以各种刁钻角度回击，怼得对方哑口无言。

本以为那传承树发现她觉醒记忆后，会有什么动作。

比如，再次封印她的记忆，或是宣布她没通过考验什么的。

没想到对方居然把她困在笙的身体里，与笙留下的意志一起，完整的过完一生。

笙的意志消散后，林浅墨感觉脑中一阵恍惚，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模糊起来。

当她恢复清明时，眼前只剩下一棵发着绿光的大树。

“我这是通过了还是没通过？”林浅墨一屁股坐在树下，看着大树问道。

她不知道那个自称生之灵的家伙在哪，但猜测大概是藏在树里吧。

“你····我··我也不知道你这算不算通过。”生之灵的声音有些纠结。

祂是第一任生之力传承者留下的一道意念，加上生命树供养的生之力结合而成的简单守护灵。

林浅墨在传承考验中违背了上一任传承者的意念，却获得了生命树认可。祂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

“那你赶紧评吧。要是判定通过就赶紧把奖励给我，不通过就快点放我回去。离开时间太长，我的朋友们会担心的。”林浅墨看着眼前冒着绿光的大树，催促道。

在传承考验幻境里跟这家伙辩论了那么久，又跟那股子意念对抗了那么多次。她是真的心累。

对于生之力，也没有那么稀罕了。

如果获得生之力传承的前提条件是成为博爱万物的圣母，那这能力，她也不是非要不可。

她这人冷心冷肺惯了，实在干不来解救众生的活。

这样的重任，还是交给‘活菩萨’吧。

见林浅墨一副打算放弃的模样，大树明显有些急了。

宽大茂密的树冠不断晃动，树叶沙沙作响。无数绿色光点从树叶间落下，朝林浅墨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