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的信仰
作者:L明月J松间C | 分类:都市 | 字数:3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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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意义
自参加完葬礼,王文彬就打不起精神,成天呆在家里,门都不出,不洗脸,不洗脚,连衣服都懒得换,裹一身睡衣从早躺到晚,从天黑躺到天亮。
玉姝把饭端到床头,他吃一口,不端,他也不自找着吃,胡子拉碴,颓废得让人可怜。玉姝都劝他三天了,只是从床上劝到了沙发上,躺着劝成了坐着。一天跟她说不上十句话,玉姝知道,文彬在工作上积极奋进,但生活中性格内向,不善跟人沟通,这样真怕憋出病来。想告诉母亲,又觉得母亲病刚好,如果看到文彬这个样子,再给急出什么病,更乱了。
玉姝想来想去,只能跟秦露说,在他们二人心里,秦露就是姐姐式的存在,虽然她也在养病,但顾不了了,毕竟秦露跟文彬一起扶贫又一起经历了这事,或许同病相怜,能打开文彬的心扉。
秦露知道文彬的心结,坐在他侧面,边剥玉姝递来的橘子边慢慢道:“文彬,今天在家里,我就不叫你书记了,咱们姐弟相称,”她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文彬,文彬接住,拿在手中,没有吃的欲望。
“姐这两天一闭眼,眼前就是韩老师的样子,你说他跟我什么关系,普普通通的同事,扶贫前只是认识,在校园里遇见了打声招呼;开始扶贫了,我们才同坐一辆车,同一张桌上吃口饭拽两句文,我还经常呛他给他脸色,可能他还讨厌我,但就在最危险的一瞬,他什么都没考虑,猛扳了方向盘,把生的机会让给了我——”
说着,秦露已泪流满面,玉姝递给她两张抽纸。她擦了擦,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他这样做为什么呢?我想,韩老师当时根本没有考虑,或者是本能或者是多少年道德的涵养,他只有一个念头:保护我!”
秦露又擦了擦泪,“如果要考虑活着的意义、计算活着的价值,那么,他有妻有子比我孑然一身更有存活的意义和价值。可是,他没有考虑也没有计算,不是没有时间,即使现在再回到那个场景,他也还会毅然地向左扳一把,而不是向右,因为他认为这是他的使命,也正是他死的价值与意义,这与‘烈士’有什么关联,你又何必执念于此,人性的伟大不需要一个称号来衡量,一个称号又如何能承载人性的厚重。你想,是不是?我们去绥北,去刘家沟扶贫难道是为个‘第一书记’,为个‘扶贫工作先进个人’吗?远远不是。”
王文彬抬起头来,苦笑了一下道:“谢谢露姐,我去吃口饭,你俩坐着。”
玉姝看着文彬去了厨房,回过头惊异地打量着秦露。秦露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怎么啦?”玉姝说:“后悔没早与你接触,你像一位哲人,早接触,我也学得通达些。”“什么哲人,不过比你多走了几年路而已。”
玉姝将一个橘子放到秦露手里说:“决不是,有人走一辈子也看不开,想不透。我也想叫你露姐,行不?”“好啊,我这人就喜欢让人叫姐,麻烦你帮姐重弄弄这个绷带。”秦露的右臂还用绷带固定着,玉姝急忙帮她调整了一下。
这几天,文彬一个人睡在书房里,翻来覆去总睡不着,怕影响了玉姝,他知道玉姝累,上课、健身,家务又是一个人做,还得照顾他这具行尸走肉。他实在不忍,但又着实提不起精神,经秦露一说,心情豁然开阔了。
秦露走后,他将厨房、客厅收拾了一遍,看玉姝睡下帮她熄灯后来到书房,钻进被窝里,热乎乎的,玉姝早已将电热毯帮他插上。
晋北的深秋阴冷潮湿,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时节,冬季尚未到来,一入冬,干冷干冷,起码不阴,何况每家每户都装有暖气。现在距供暖时间至少还有半个月,不要小瞧这半个月,多少人的腰腿胳膊疼就是这半个月阴下的。为了缓解阴潮,普通人家装不起空调,就会买条电热毯铺在褥子下,睡觉前插会儿逼去一天积攒的潮润。睡时,人们都会拔掉,不然被电热炙烤一晚,嗓子会疼,上火严重者会引起诸多不适,何必呢,不过是睡前一个小小的动作。
文彬将开关关掉,闭上眼,又想起了秦露的话,他没想到秦露对扶贫工作认识得这么深刻,以前总感觉她大大咧咧,不常跟人交谈,哪会劝别人,看见有人扭扭怩怩、磨磨叽叽,她不骂才怪。
今天,当她放下以往的急躁,耐心地表述出她的真切的想法时,文彬才觉得她是那么不凡,因为只有不凡的人才会那么纯净,有那么接近道法自然的思想。她像一位远古的哲人告诉他,不必执着于工作的意义,就像《活着》告诉人们不要执念于活着的价值一般,党领导的这场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消除贫困的运动,难道是为了史书上的一笔、百姓心中的一念吗?不,不单单是这样,这是党的历史责任,是站在时代潮头的道义担当。
为所当为,看书时的感悟,为什么正当身处事中时,就看不透、做不到呢?文彬翻了个身,知道自己不能再蜗在家里了,明天得赶快去刘家沟,老支书还急着去看收割机,他还得组织成立合作社。冬天,冬天,如何渡过呢?总不能如从前一般,让村民们上午打牌赢烧酒,中午喝酒醉至明吧。
一早起来,文彬先给玉姝烤好面包、煎熟鸡蛋、热了奶。玉姝吃饭的时间,他打通杨书记的电话,说今天准备去刘家沟,问杨书记有什么安排。
杨书记告诉他申请的十万元购买农机专项支助款通过了,年前就能拨到村帐户。还鼓励他不要有包袱,放开手脚大胆干,他们的工作学校党委是看到的,显然这两天他的颓丧表现杨书记也听说了,只因他处于伤痛中并没有责怪他。
文彬反而不好意思了,对杨书记说:“对不起,杨书记,让您操心了,我没事。”
杨书记回道:“你打来电话,我就知道你没事了。赶快下去吧,回来也十来天了,刘支书肯定等不及了,好好配合他工作,尽快把合作社成立起来,好好帮助农民销售农产品,拓宽销售渠道。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李副省长也很关心你,托我给你带了些营养品,我恰好有个会,也不能送你了。我让秦露顺便给你带过去了。”
“秦露,学校不是让他病休一个月吗?”
“是啊,可她坚决不,要跟你一起下去。好了,我得去会场了,你路上开慢点儿,切记!”杨书记挂断了电话。
文彬愣在当地,想不明白秦露为什么要这时候坚持去刘家沟,她满可以休息,身体也需要休息的,或许跟韩少波老师要赶在退休前参加扶贫工作一样,受时代的召唤、使命的驱使。原来她与韩少波如此的神似,文彬又想起他们举着啤酒瓶对酒作诗的情景了……
玉姝换过鞋要去上班了,跟他道别,文彬走到门口抱了抱她,她附在他耳朵上说:“下周等你回来!”“嗯,回来,我给你带些村里的新豆子,咱们生豆芽。”“好的,”玉姝答应着走到电梯口。
门一开,秦露走出来,她笑着跟秦露打招呼,说,“露姐,帮我照顾好你弟弟,”急急忙忙进了电梯。
秦露转头问文彬有需要收拾的吗,文彬说都收拾好了,让她坐会儿。他去喝热好的八宝粥,无论平时关系怎么好,当孤男独女共处一室时,总觉得尴尬,所以他三五口喝完,漱了口就跟秦露各提了一个箱子下楼来。
到了楼下,他才想起微波炉的电源还没关,又跑上去关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