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慢慢地往小巷子里走去，这个小巷子，说不上有多么破败，也说不上有多么干净，地上时不时还会飘过来几撮垃圾。

这些垃圾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恶心人，都是些废弃纸张、小孩丢的破风筝，还有不知道是哪家姑娘吵了架，把衣服剪成碎片随意丢在大街上，这个猜测多半没有错，因为这些衣服都有着好几种颜色，不难看出都是男人的。

并且，在这些被剪成碎片的衣服对应的房间里，还时不时传来女人发飙，辱骂男人的声音，又时不时听见女人开始哭泣，时不时摔椅子、破口大骂怼天怼的仿佛这个世间的一切都是供她出气的对象。

只是她不知，除了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就算是她如何如何地叫骂，也决不还手，是她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辱骂的人。

换做是别人，谁又能说不会是一场血战？

李高敏锐地洞察到赵寒脸上细微的表情，笑着说道：“少爷，你就委屈一下，这就是寻常百姓的生存环境了！”

李高挤出一点点笑容，使得不至于太枯燥，赵寒倒也没有生气，也没有不耐烦，在帝王庇护下成长的太子，难免会对这有些陈旧的陋巷生出一些厌烦，然而，赵寒没有

比起那阴暗、整日都有人喊冤痛哭的秦国死牢，这里还是要好太多了，这也是李高忽略的地方，或许是他也没有忽略，只是考虑到这位被他称为少爷的人，身份会一日一日地变得尊贵，在无关紧要的时候，拍一拍马屁，照顾一下情绪也是好的。

没有回李高的话，那令人厌烦的女人还是没有原谅她的丈夫，在没有骂累之前，是不会停下来了，赵寒不得已加快了脚步。

只是他不知，不久以后，就有人冲进了房间，将这一家小两口灭口。

其原因会不会是因为太吵了，又或是仇家上门复仇，又或是因为吵到了太子并且因为太子只是露出了细微不悦的神情而被灭口？

总之，没多久房间里的声音就没了，只有几道血水从里面流出来，流到小巷中，与那雨水混在一起变成了血水，带着血腥味儿，不停地往低洼处流下去。

看见血的人，有想吐的，有神色惊恐的，也有直接躲起来的……

赵寒见着这些人不同的反应，突然感觉到这个狭长的巷子中，有种诡异的气息，只是很快他就听到了一阵欢乐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小巷的一家店铺内发出来的，这家店铺与其他的店铺不太一样，干净整洁之外，其空间还很大，足足可以坐下一百号人也不会觉得拥挤。

不得不感叹，经营这家店的人，真是个人才！

能够在这么小的巷子里，经营起这样一家店，生意看起来还算红火，不比他家冷冷清清的。

“少爷，这店家说了，在一般的日子不开门，可今天，不知为何却破天荒地开门了，还破天荒地生意红火，食客很多，不过，店家也说了，这里只要开门，生意都很不错。”

赵寒微微蹙眉，停下了就要迈入店内的脚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也不太在意。

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只好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脸平静，往里面走。

这时店家就一脸笑容，迎了出来，“客官里面坐，这里有你想要的好酒好菜，只要你能说得出来，我们就能够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赵寒微怔！

这店家果然是有几把刷子！

“好，先上两壶酒，还有一碟花生米，花生不要辣！”

赵寒没有露出一丝情绪，说话的语气还有点生冷，寻了一个相对安静的桌子，在一旁坐下。

“好嘞！”店家笑着走开，又喊起了小二：“小二，新来的客人需要两壶酒，一碟花生米，不要辣！”

……

这里的食客看起来都很开心，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那一道血水，顺着地上的雨水往这边快速地流过来，速度越来越快，是因为此时雨也下得越来越大了。

雨声沙沙，落在房顶上，多出了几分安详的气息，空气微润，呼吸起来也很舒服，还有一丝丝凉风在空气中飘着，这样的天气最适合饮酒作乐，要是怀里还能抱着一个小美人，逗着乐，便算得上是人间此时圆满了。

没有小美人，只有一个还未长成的美人胚子，赵寒注意到了她，从一开始进来的时候，赵寒就因为她的笑声，而看向了她。

那是一个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笑得很自然，在一堆大人中，也不显得拘谨，看样子是个聪明的小女孩。

这不是最吸引赵寒的地方，那些与她坐在一起的食客，都被她深深地吸引着，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总之有人喜欢听，至少那帮食客愿意听，她有一双细细的柳叶眉，眉下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也很美，有着一种单纯的性感，让人总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自打赵寒进来，注意力就一直落在小女孩身上，这些，李高是看得懂的——太子喜欢那个女孩。

只可惜，这个女孩才约莫十三四岁，要是再年长几年，那就算得上是完美了，有遗憾，遗憾有时候也是一种美，这样的小美人胚子，总有人愿意等她长大，许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欣儿，你快过来，快……”

李高挥手向小女孩打招呼，食客们这才注意到了赵寒已经到来。

被叫做欣儿的女孩，收起了笑容，马上就走过来了，她的脸上虽然有一点脏，像是好几天没有洗澡了，衣服也有些陈旧，不过整个人却不臭，走近了看那一双柳叶眉有点浓，像是瘦弱多病之身。

“快见过少爷！”

“少爷好，少爷你的眼睛真好看，深邃而幽冷，欣儿有礼了！”欣儿身体微微向侧边倾着，微微颔首，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常礼。

赵寒轻轻一笑，这个十三四岁的欣儿，倍感亲切，有种想要把她搂进怀里，亲一亲她那秀美的小脸蛋。

“免了！”赵寒喝了一口酒，欣儿就笑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少爷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听说这家店有很好吃的火锅，只是这价钱贵了些，店家一般用来招待一些尊贵的食客。”

“火锅？”

欣儿点头！

“现在是什么时候？”

欣儿微微撅着嘴，“现在是初夏，天气微热。”

赵寒白了欣儿一眼，真是个奇怪的女孩，这种天气吃火锅未免显得有些不要合适，欣儿也是猜到了赵寒心中所想，“少爷，这钱我出，这一次和少爷初次见面，总归要吃一顿好的，这店里好吃的自然很多，不过，在我那儿有个规矩，见了面，吃了火锅，以后就是朋友了！”

欣儿笑着说道。

见面吃火锅的做法，是胡人的礼仪。

“你是从哪来的？”赵寒问道。

“我……”欣儿欲言又止，突然把头低了下去，不再说话。

赵寒猜出了欣儿是胡人的身份，也没有戳穿。

这时，说是追随赵寒的人，都招呼赵寒过来喝酒，欣儿一直坐在赵寒身边，不再多说一句话，还有点冷着脸的意思。

“欣儿，倒酒！”

欣儿乖乖地过去倒酒。

“欣儿，给少爷倒酒！”

欣儿还是乖乖地过去倒酒，那顿火锅算不算是遗憾？店家倒是听见了欣儿想要吃火锅的话，微微一笑。

于是提出了，火锅加冰，能够快速地让热度降下来，这也就是这家店有名的夏季火锅，当然了，冰这种东西在赵国算得上是稀罕物。

这家店叫做脆香坊，名字赵寒没记得，估计从此会记住这是一家有冰，夏季也能吃上火锅的地方。

耐不住店家的热情，只好应下来，吃一顿欣儿心心念念的火锅了。

那年下雨，雨声哒哒，有一少年，有一少女，少年拗不过少女的小情绪，吃了一顿少女喜欢的火锅，因为那个少女，少年爱上了这家叫做脆香坊的店，记住了这家名为脆香坊的店，或许也记住了点的。

……

此时，雨是下得越来越大了，哗啦啦的，那些血早已被雨水冲散，不知道是流到了哪里，滋润了哪个地方的草木花朵？

一行穿着黑衣，看不出真实面貌的人正在雨中沉默地行走，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一把刀，像是向脆香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