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十六年

说到底，他心里其实还是在意她的吧。

也是，毕竟是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怎么可能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和你结婚，就是为了气我罢了。

苏纨想起许佳茹对她说过的话，周身血液一点点转冷。

难道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拥抱温存，都是假的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觉得心痛如绞，几乎难以呼吸。

假如陆庭言心中那个人真的是许佳茹，那她呢，她该怎么办？

自从上次看过那本相册，某些记忆就从苏纨脑海深处渐渐苏醒过来。

她想起了自己其实见过陆庭言两次。

第一次是在皇冠酒店，那之后，他们错过了十年。

而第二次，她遇见陆庭言，却又出了意外，不得不立即出国。

这一走就是六年。

十六年弹指一挥间。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都等了，难不成还在乎剩下那几年吗？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陆庭言没有爱上别人。

本以为相遇是命中注定的重逢，可现实却狠狠地给她兜头泼下一盆冷水。

她等了那么久的人，早已经心有所属。

苏纨脑子很乱，各种思绪在她脑海中交织成一张乱糟糟的大网。

眼泪不知是什么时候涌上来的，视线很快变得模糊不清。

“姐姐，你没事吧。”

一道稚嫩的童声在耳畔响起。

苏纨一愣，胡乱抹了抹眼睛看过去。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捏着一包纸巾，正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她。

“姐姐，你别哭了，我妈妈说，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女孩子这么伤心的，你擦擦眼泪吧。”

她把纸巾递过来。

苏纨愣愣地接过，强行扯出一抹笑意来。

“……谢谢。”

“不客气。”

小女孩歪歪头，蹦跳着跑到一旁的中年妇女身旁。

那女人笑着摸摸她的头，递给她一个小熊维尼的气球。

苏纨恍惚地看着这对母女离开。

忽然，一辆车驶来，停在她脚边不远处。

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白皙面孔。

一道不太确定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苏纨？”

苏纨蓦地转过头，错愕间正对上叶少航的目光。

片刻后，她坐在那辆跑车的副驾驶上，捧着叶少航递过来的温牛奶。

半晌，讷讷地说了句谢谢，嗓音里黏连着明显的沙哑。

“大晚上不回家，一个人跑到街头，在想什么？”

叶少航开了空调暖风，看着她发红的眼圈，轻轻扬眉。

“刚才叫了你好几声，看你都没反应，我差点就要伤心了。”

苏纨这才回神，惶惶然摇摇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少航倾了倾唇角。

“碰巧。我从这儿路过，结果就刚好看到你，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挺有缘的，这都是我第二次在路上捡到你了。”

苏纨现在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牵强地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跑车在宽阔的马路上匀速行驶。

“感觉好些了吗？”

过了半天，叶少航终于温声开口。

苏纨没应声，视线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那我能问个问题吗，虽然可能有些冒昧。”

苏纨犹豫了一下，点头。

叶少航从后视镜中看着她，眉眼间的笑意很快淡了下去，眼角的小痣有些凌厉。

“你脖子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白天送苏纨回家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到。

可刚才在路灯下看到她，借着昏暗的黄色光线，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片明显的紫红色指痕。

是人为掐出来的痕迹。

苏纨脸色略变了变，下意识抬手挡住脖子。

她别开视线，声音很低。

“没什么，我不小心弄伤的。”

“是陆庭言干的吗？”

叶少航声音很轻，却毫不避讳地直接拆穿了她。

在她讶异地看过来时，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我猜对了？”

苏纨愣住，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没应声，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不报警，还正常去片场上班，这说明一定是跟你很亲近的人干的，你不想伤害他，所以才选择了隐瞒事实。”

叶少航语气很平静。

“能让你做出这种让步的，我就只能想到他一个。但是苏纨，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无论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伤害就是伤害，做任何事的前提都是要保护好自己。”

他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缓缓收紧。

“你因为陆豪的事选择和陆庭言结婚，这没有错，但你要知道，如果这段婚姻让你感到不幸福，甚至对你造成痛苦，那么就算你选择分开，也照样没有错。忍气吞声的你，就不像是你了。”

苏纨心中冒出一个猜测。

她默默攥紧了手中的牛奶瓶，开口询问。

“你之前说，你和陆庭言是朋友。”

叶少航扬眉，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苏纨下一句话便是——

“那你认识我吗？”

叶少航神情一僵，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他扯出一抹笑意，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语调轻松。

“当然认识了，我们现在不算是朋友吗？”

听到这话，苏纨心里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

再开口时，语气中已满是笃定。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你第一次送我回家的那天晚上，在那之前，你就认识我，对吗。”

明明是问句，却用了陈述的口气。

叶少航没应声。

半晌，他薄唇一动，却只是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

“你现在打算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我送你过去。”

“……回家。”

他不愿说就算了，苏纨也不想过多追究。

今晚的事乱的很，单是在酒吧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就够她消化了。

她暂时还没有多余的精力想别的。

到了别墅门口，苏纨解开安全带，下意识去开车门。

拉了一下没拉开，锁上了。

她回头看向叶少航。

他的目光中盛着专注的温柔。

“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对吗？”

苏纨扯扯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当然了，你又不是什么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