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夫人

“这是什么地方？”

裴影一脸欲言又止，半晌，吞吞吐吐地道。

“小雅清苑，是……夫人住的地方。”

夫人？

“陆庭言的妈妈？”

裴影点头，旋即陷入一片沉默。

苏纨有点纳闷，陆庭言的母亲怎么没有住在陆家老宅？

她还想再问，看裴影一脸古怪的神情，又忍住了。

算了，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她抬腿往里走去。

别墅门口，陆庭言摔上车门，大步流星地冲进去。

门口的佣人迎上来，哆哆嗦嗦地弯下腰。

“小、小陆总……”

“夫人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伴随着什么东西摔碎的脆响。

陆庭言脸色骤变，循声冲过去。

客厅中央，一个穿着睡裙、披头散发的女人瘫倒在地。

她白皙的额角上有一块血痕，手上用力抓着一块花瓶碎片，撕心裂肺地尖叫着，要往自己脖子上戳。

两个女佣拼命阻止，却还是掰不开她用力捏着那块尖锐碎片的手。

地上血和花瓶里的水混作一滩，场面混乱而惊悚。

陆庭言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单薄的肩膀。

“妈。”

他喉头滚动，温柔而小心地道。

“你先松开，别弄伤自己。”

女人尖锐的叫声稍稍停下，苍白的脸颊一寸寸转过来。

她额头上滑下一道血来，顺着眼眶骨往下流。瘦弱的身体包裹在素色睡衣里，像是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的样子。

“来，把碎片给我。”

陆庭言声音里带着一线明显的颤抖，循循善诱。

女人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嘴唇动了动。

“你怎么才回来呀？”

一旁的女佣提心吊胆，听到这话才勉强松了口气。

“夫人，您想起来了就好，咱们赶紧包扎吧，头上的血……”

“你上次就说要来吃饭，我买了好多东西，结果你临时有事，又没来。今天是周五，言言下午四点半放学，说让我们一起去接他，他都想爸爸了……”

女人絮絮叨叨地往下说，目光痴痴地落在陆庭言脸上。

女佣吓得再次闭上嘴。

陆庭言额角青筋一跳，脸色冷沉，一寸寸握住了那块碎片，动作十分小心——

“啊！”

忽然，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同时狠狠朝自己的喉咙捅了过去，吓得他猛然蹙眉，手上一下子抓住了那块碎片的尖端。

刺痛感猝然传来，很快蔓延到他整个手臂。

鲜血迅速涌出，大颗大颗坠落在地上。

“小陆总！”

女佣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出声。

女人似乎被这一声叫的回了神，目光呆滞地转过来，随即眼睛惊恐地瞪大了。

她手上一松，碎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陆庭言顺势将碎片踢开，压低声音。

“……去催医生过来。”

“你怎么受伤了？”

女人捧起他修长的手指，蜷缩成一团的身体瑟瑟发抖，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在他掌中新鲜的伤口上。

“这是谁干的？谁干的呀？是不是那个女人！她知道你来找我，她不高兴了，想杀了你，对不对？你说呀，你说话呀！”

这种场景陆庭言已经经历了太多次。

他心里很清楚，母亲这又是把他认成了陆东远。

那个和他长得七八分相似的男人。

他默默抿唇，侧颜紧绷出一条直线，脖颈上青筋倏地一跳。

“我没事。”

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隐隐的怒火和无奈，却仍然尽量克制且温柔地再次强调。

“妈，别哭了。”

“是我错了，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言言怎么办？言言，他是你的儿子啊，总有一天他要跟你回陆家的，那个女人她要害死我们，我、我和言言该怎么办……”

她还是在哭，说的尽是些没意义的话，声音轻软而难过。

陆庭言太阳穴突突地跳，胸口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满腔怒火濒临崩溃，却无处发泄。

忽然，窗口传来一阵异动。

一个人影猝然翻了进来，“哎呦”一声，掉在地上。

苏纨没料到这窗户位置这么高，半晌，摸摸脑袋坐起来，正对上眼前这诡异且血腥的一幕。

陆庭言愣住，还没开口，身旁的女人先一步开了口。

“你……”

她愣愣地指着苏纨。

“你是谁呀，怎么会在我家里？”

苏纨也怔住，艰难地消化着眼前的一幕。

眼前这女人虽然模样狼狈，但仔细看过去，颇有几分贵妇该有的神韵，眉眼之间和陆庭言七分相似。

这就是陆庭言的母亲？

但看起来……似乎精神不大好，无论是面相还是神采，都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

硬要说起来，更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这念头一冒出来，苏纨不自觉地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陆庭言。

陆庭言抿唇，眼神示意她别说话。

然后他握住女人的手，温声道。

“她就是上次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在我旁边的人，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妻子，还记得吗？”

女人一脸茫然，眼神空洞，好半天又转过头来。

“你怎么受伤了？这是谁干的？”

“……”

陆庭言深吸一口气，沉下声音，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妈，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女人瞪大眼睛，眼珠几乎深深陷进了眼眶里。

半晌，她的目光逐渐变得痴缠，嘴角竟然提起几寸笑意。

“东远，你来看我了。”

陆庭言心中高高筑起的堡垒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

他别开视线。

又是这样。

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她都始终沉浸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也不愿听到任何外界的声音。

女佣带着医生“蹬蹬蹬”跑回来，眼看客厅忽然多了个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先给我妈包扎。”

陆庭言沉声吩咐。

“她的头在楼梯上磕破了。”

那私人医生应了一声，赶忙翻开医药箱，熟练地取出纱布和消毒用品。

“不要！你们是谁，别碰我！你们是不是那个女人派来的？你们想杀我！还是想杀我儿子！”

女人尖叫着，身体奋力挣扎。

全场人只得陆庭言一个敢靠近她，一手控制住她的胳膊，一手卡住她的腕。

“没事了，妈。不会有人伤害我们，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