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瞥一眼地上的花臂男后，回头问司机。

“怎么了？”

司机面如土色，手里捏着一块小芯片，“我的行车记录仪内存卡烧坏了……”

“今天出发前我还特意检查过，怎么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时候坏了，见鬼了？”

“内存卡一般都用好几年呢，你这用了多久？”

“也就三个月而已……”

江妤沉默片刻，又环视一圈周围，没有道路监控，没有行车记录，一个满腿是血的人躺在车前方。

这情形，如果没有其他目击者，司机就算有一百张嘴也难以说清。

江妤有种不好的预感，似有张黑暗的大网，悄无声息向自己撒下来。

她问：“来接我之前，你都去了哪里，有没有离开车子？”

司机一愣，“我跟我老婆下午四点交接班，她开白班，我开晚班，我也打算拉完你这一趟便回去了，今天我女儿生日，跟往常一样，一交接都会例行检查下，当时还好好的。”

司机顿时双眼瞪大，不敢相信心中猜测。

“你意思是……有人搞破坏？”

“谁知道呢，我只问你，来这边之前，你有没有离开过车子？”

司机回想了一下，有些难以启口，“我……我上了个厕所……”

来的一路没有加油站，也没有商场，公共场所之类的厕所，司机说的，显然是在路边。

“当时你下车的时候，没有熄火？”

司机腰背一直，“就这点时间，正常人谁会熄火？”

也就撒个尿的工夫。

“那就对了，很大可能是被人动了手脚”，江妤说，“有些行车记录仪内存卡是不支持热插拔的，电源没关闭，拔掉又插进去，卡基本就废了。”

关于这一点，江妤还是从她的店长那里了解到的。

她一个女人，没事谁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当时还是一个顾客，在咖啡馆里捣鼓他的行车记录仪，刚巧被店长李里看到，便问那个顾客，是不是经常没关电源就去拔内存卡。

那顾客说是，他是个拍客，有些视频，他得从行车记录仪上剪辑部分。

当时，江妤就在店里，听了这么一耳。

“要么就是，你的行车记录仪是小厂生产的，电路处理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烧了。”

司机道：“我怎么可能买小厂生产的，我们夫妻俩，一天到晚在路上讨生活，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行车记录仪，也相当于我们的护身符，怎么可能买那些小厂产品。”

“我跟我老婆都靠着这大家伙养家的，儿子在读初三，女儿刚高考完，暑假过后，马上进入大学。”

“大学一年学费得多少啊，这车对我一家如此重要，我怎么可能用一些不合格的产品应付？”

司机的回答让江妤陷入沉思中。

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花臂男，难道这一切是他搞的鬼？

可是他怎么知道，她要叫车，叫的还就是这一辆车呢？

现在时间也不算太晚，路上不是没车经过。

他怎么就偏偏拦了她乘坐的这一辆？

还是说，这花臂男，根本就是一个专业碰瓷的人，她被刚巧碰上？

江妤左想右想，理不出一条清晰的思路，这种感觉很糟糕。

她想打个电话给陆旻，只是，没等她付之行动，警车救护车都来了。

花臂男被救护车拉走。

警察问询的时候，她如实回答。

当问询司机时，毫无预兆，他用手指向江妤，“是她，是她让我撞上去的！”

江妤当场愣住，脑内一轰，怎么也无法相信，这话出自这个老实人之口。

什么底层人物，讨生活不易，什么儿子女儿的，装得可真像，比冯佳伶会演多了。

“当时是她上前强行夺扭方向盘，导致车子失控，才撞了上去……”

“她还在我耳边大吼大叫，‘撞死他，给我撞死他……’，像个神经病一样发了疯，我也吓坏了……”

司机对警察说了好多，全是控诉江妤的，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刀，刀刀扎中江妤心脏。

她方才就不应该陪这个人一起等，她应该马上叫别的车，离开现场的。

现在，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羡慕有妻有儿女的人，佩服夫妻俩为小家奔波的勇气，更希望这个小家每个人都平平安安，一家子和和睦睦。

别像她家似的……

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像一个笑话。

没有道路监控，没有行车记录，两人口径不统一，疑点重重，司机跟江妤都被拷走了。

她上警车前问，“我可以联系我的律师吗？”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

心中得到一丝安慰，她扯了扯嘴角，讥诮看了司机一眼。

然后想到自己无心的举动，那是她自救的最后一根浮木，她放大唇角的弧度，精致的妆容，更显她五官明艳。

可就是这张脸，让司机不敢直视，只瞥一眼便低下了头。

她往后踢了踢裙摆，傲然转身上车，像巨星走完红毯，出席活动结束后离去的背影。

仿佛身后欢送她的是无数鲜花及呐喊。

不知过了多久。

杜曙善来了，他到警局的时候，江妤被关在里间，她翘着二郎腿，后背靠着墙壁，神态淡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海边渡假。

他穿着西装，只是领带没有来得及系，一手里拿着小皮包，一手捏着小方巾，不停抹汗。

看到她安然无恙，便嗔瞪了一眼她。

大晚上接到电话说她涉嫌故意杀人，他都吓坏了，头颅上仅剩的几根毛，直觉又掉了不少。

“长能耐了啊！”杜曙善一开口就阴阳，“乘客能撞路人，你是史上第一人。”

“那花臂男怎么样了？”江妤没在意老杜的语气。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清楚，老杜在进来看她之前，应该已经多方打探，了解过事情始末。

花臂男在医院的情况，老杜也会让人去摸清，他总有自己的渠道。

“进了ICU”，老杜没好气道。

江妤翘起的腿立即放下，愕然道，“现在进ICU的标准都这么低了吗？”

杜曙善一脸正色：“没跟你开玩笑。”

“检查结果显示，那人呼吸功能衰竭，心功能衰竭，急性肾功能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