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被瞿北野的叫声吓了一跳，回头嚷道：“书呆子，别一惊一乍的，人吓人要吓死人知道不。”

张鲁一对着李春挥挥手，让他闭嘴，然后让队伍就地休息。这才转头问瞿北野发生了什么。

“我看这些打磨和原生岩部分间隔出现，大多呈放射状分布，而且很有规律，这个更像是有人故意制作的，我总感觉这里面有问题。”瞿北野有些心神不宁。

李春忍不住又再次叫起来：“有什么问题，我怎么看不出问题。这儿就一条道，会有什么问题，你个书呆子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瞿北野没理李春，对着张鲁一说道：“目前我还说不出有什么问题，稳妥起见的话，建议我带个人先向前探路。”

张鲁一略微思考了一下，如李春所说这里只有一条通道并没有岔路，就算遇到意外，原路返回也不是问题。只是溶洞结构复杂，如果有人单独行动，反而更加危险。看到过蒋建国惨死的模样，现在在张鲁一眼里，队员的人身安全比科考成功更加重要。这一点董跃森也有同感，至于泰瑞倒是无所谓，他信奉“人生就是一场冒险”的信条，只是他不觉得让瞿北野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打前阵是个好主意。于是经过短暂的商量，还是否决了瞿北野的建议。

队伍就这么继续行进了大约两三个小时，李春手里的火把依旧亮着，这原油果然耐烧。看着火把，李春为他灵机一动收集这些原油的行为感到有些得意。但是很快，得意就迅速转为惊骇。因为他在路上又看见了他为蒋建国垒起的石头墓。

“卧槽，见鬼了。”李春叫道，愣在原地。看到石头墓，所有人也都呆住了，因为在墓前李春点的三支烟还依旧在原地，只是已经烧成烟灰而已。

张鲁一也是心里一惊，轻声喝道：“赶紧往回走，撤出去。”一群人随即转向。然而大约在四个小时后，他们又看见了蒋建国的石头墓。

“鬼打墙？”董跃森忽然发声，让李春一下惊醒过来，颤颤巍巍地趴到墓前就拜，嘴里还念念有词：“蒋建国大哥，怎么说你我都是战友，说起来我也是把你埋了的人，你不能这么玩我们吧……。”

季疯子似乎看着李春好玩，也跟着学样。一时间闹哄哄的。

“怎么又回来了？怎么看也就这一条路，难不成咱们走进埃舍尔空间或者是彭罗斯阶梯？”泰瑞摸着下巴说道。所谓埃舍尔空间和彭罗斯阶梯都是错构空间，理论上属于一个死循环，人困在其中将永远无法走出来。

张鲁一不了解什么埃舍尔空间和什么彭罗斯阶梯，但他能感觉到无论后撤还是前进，他们走的是同一条通道，而且只能是同一条通道。之所以来回时间有所差别，只是因为他们的体力消耗导致速度变慢而已。他现在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看向瞿北野，毕竟这方面瞿北野是专业。

瞿北野脸色凝重：“埃舍尔空间和彭罗斯阶梯只能存在于平面空间，现实空间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答案只能是我们忽略了某些东西。不过泰瑞刚刚讲起的属于视错觉的范畴，倒提醒了我，这里放射状的排布，很类似于麦凯射线。”

泰瑞扫视了四周，点点头。张鲁一和董跃森，以及还趴在墓前的李春都是听得一头雾水。中国式教育有个奇怪的悖论，希冀孩子全面发展的少年教育，孩子最终却都只是在德智体美劳各方面处于中庸状态，没有什么特长。有人说兴趣是人类最好的老师，按理说兴趣是个性的表现，但在我们的学校教育却要求孩子兴趣的趋同，没有个性反而成为中国教育的个性。张鲁一和董跃森虽然名校毕业，但也并没有按照最终教育的期望成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知识全面理想人物，只能游弋在自己专业的领域里。

张鲁一和董跃森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李春却按耐不住，直接坐在地上叫着：“我说，呆子，尽整些有的没的，信不信我削你。”

张鲁一知道李春一开东北话，这就代表他急眼了。于是对着李春挥了挥手，让他稍安勿躁，继续听瞿北野说。

瞿北野或许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大部分人都没听懂，于是继续解释道：“我们的眼睛的视网膜有个特点，专注于一点的时候会出现周边弱化。这种放射性的图案让我们会很容易专注于射线汇集的点，从而弱化了周围景物的视觉感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墙壁四周一定有岔路入口。”

“扯什么呢，有岔路咱会瞧不见？你当我们这一大帮人都是瞎子是吧。”李春继续反驳道。

“我们人总有一个习惯定式的判断，因为这里墙面的纹饰反复出现，在我们弱化的视觉里会出现将立体的面变成平面的错觉，所以我们会错过岔路。”

张鲁一摸着鼻子：“老瞿，你是说咱们古人就知道这个什么叫麦凯射线的东西，怎么感觉有些穿越？”

瞿北野笑了笑，说道：“外国人喜欢显摆，发现了一点东西就到处宣扬，咱老祖宗比较含蓄，不张扬。不宣扬并不代表没有智慧。”

第24章 曼陀罗花

泰瑞这时也凑过来：“北野先生，或许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依旧相信你们中国的文明来自西方。”

董跃森和张鲁一听罢，无奈地笑了笑，瞿北野也苦笑着。西方文明的自信来源于工业革命的科技领先，正是由于这两百多年的领先，逐渐养成了西方人妄自尊大自我感觉。其实纵观中国文明初期的世界，欧洲也就只有古希腊与古罗马这样的西方文明可以与之相提并论，此时的东西方文明最多也就是算是交流，谈不上谁发源于谁。对于泰瑞这个带有明显偏见的西方人，跟他任何争论和解释都是多余的。

见众人不说话，泰瑞自然有些得意，于是转了个话题：“北野先生，这条路看上去是个闭环，我只是好奇这里的阶梯却是一直向下，却是怎么又能绕回到原点呢？”

张鲁一听泰瑞这么说，忽然觉得好像的确是这样，自进了这个洞阶梯就一直向下，并没有向上的楼梯，却又怎么绕回来的呢？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瞿北野，这时他发现包括李春和董跃森是跟他一样的反应。

瞿北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并蹲下身子观察一会儿楼梯，在他看来这世界一切事都是有原因的，怪事之所以是怪事，只不过是没找到其中的逻辑和联系而已，这就像魔术，无论怎样玄幻逼真，但一旦破解也不过如此。

等瞿北野站起身，张鲁一看到了他自信的微笑：“原来如此，我们根本就没有往下走，我们一直走的是平地而已。”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瞿北野在怀里取出一只就怀表提在手里，然后将怀表靠近地面台阶：“各位请看，这些台阶并不是平的。”

张鲁一明白他这是要用怀表做线锤，仔细看台阶的平面与怀表的垂直线有微微向上的斜度。等于每下一级台阶，都会因为台面的逐渐升高会到原来的水平面。换句话说他们就一直在走平地，只是台阶给了他们一个向下的错觉而已。

李春叹了口气：“你说这古代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尽整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也不觉得累。”

“假墓道。”董跃森说道。作为专业考古人，有他自己的看法，他参与过很多田野考古，很多大墓为了防盗都会修建假墓道来迷惑盗墓贼，可惜盗墓贼更喜欢直接从墓顶刨坑打开劵顶进入墓室，这些假墓道往往也就只是墓主人的心理安慰而已。不过这种形式的假墓道他还是第一次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拥有这样规模的假墓道，那么此处肯定存在一个大墓。

“卧槽，这里不会有什么毒箭这类机关吧。”李春听董跃森说这是墓道，随即起身左右张望。张鲁一心里想笑，李春这是中了电视剧的毒。古代墓葬防盗机关常见的只是流沙，碎石，水银这些，安置箭镞很少见。主要因为古代没有弹簧装置，弓弩的发射动力来源于弓弦，材质都是有机质，经过若干年都会腐朽，很难再发挥作用。其次弓弩的稳定性较差，很容易被触发，不宜作为防盗手段。当然在一些盗墓小说里还有一种防盗手段称为伏火，就是墓室里充满易燃气体，当盗墓贼明火执仗进入墓室就会引发大火或者爆炸，这其实也是小说虚构，所谓伏火说到底就是沼气，是因为墓室内有机物腐烂后产生的，也可以说并不是墓主人有意安排的防盗手段。没有一个墓主会因为想着身后报复盗墓贼而自毁墓葬的。

张鲁一没兴趣跟李春讨论这些，他知道这是古人设计这条墓道就是要困死进入墓道的人，蒋建国显然就是这样被困在其中才遭遇不测。虽然他并不知道蒋建国当时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导致如此惨烈的死亡，但他知道一点，既然和蒋建国一起进洞的张卫东还活着，就说明一定有出去的办法。

对于这点，大伙都知道，只是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再次把目光锁定在瞿北野身上。

瞿北野深锁眉头，似乎也是一筹莫展，在他看来古人利用洞穴通道空间的精心设计，就是要利用擅闯者的视错觉误差困死入侵者。这种非机械的机关，是由人本身的定向认知和思维习惯导致的，就如进入玄幻迷宫，除非找到这些线条的规律进行重新认知，否则很难有破解的方法。

众人见到瞿北野的沉默不语，一时间也心内惶惶，不过在这里的人都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只是沉着脸坐在原地休息，等待瞿北野的回答。

人群里只有季疯子依旧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疯子虽然智力残缺，却因为没有过多的思虑而简单快乐。只是张鲁一不知道的是，季疯子现在能够无忧无虑真是来源于他张鲁一给予他的安全感。

季疯子玩了一会儿，忽然缠着张鲁一嚷着饿，张鲁一让他去找李春。李春正斜躺在王爱国的石头墓前，斜眼瞅着瞿北野。冷不丁地被季疯子缠上，有点心烦，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压缩饼干丢给季疯子，用脚踢了踢疯子，让他上一边吃去。

看着季疯子离开，李春忽然做起，对着瞿北野喊道：“书呆子，你前面是不是说这里有岔路被我们错过了？”

第24章 曼陀罗花

瞿北野抬头看向李春，随即点点头。李春继续说道：“你前面说什么错觉，还有什么外国名字的玩意，我听着半懂不懂，照你的意思就是因为这些图案让我们花了眼，看不清路呗。”

瞿北野再次点点头：“也能这么说吧。”

李春听罢，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手：“你们文化人就会拽文，搞得神叨叨的，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吗。眼睛看花了，咱不能用手么。”说完，对着众人喊道，“兄弟们，跟你李爷走，爷带你们走向光明。”

瞿北野不明白李春的意思，一时迟疑，众人也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李春。李春看到这幅情形，恨恨地啐了一口，骂了一句娘，然后对着瞿北野叫道：“书呆子，如果真按你说的这里有岔道，这地道的洞壁肯定有缺口。眼睛花了，就不用眼睛用手摸呗。”

瞿北野恍然大悟，有些时候解决问题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是他将事情想复杂了而已。

李春随即在蒋建国的石墓前又拜了拜，然后招呼走人。依旧是由李春开路。这一路，李春负责右侧的石壁，泰瑞负责左侧，倒也没什么事情再发生，果然在洞侧发现了一处斜向的出口，根据瞿北野的判断，他们也是从这个洞口进来的。

张鲁一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出口的后方既是平行通道的近乎直角转角，而出口内侧通道距出口大约两米的地方同样是个直角的转弯，视距很短，同样是有那些分割存在的条形射线，与平行洞内的纹饰完全相同。且出口处有一个钟乳石柱，上面有同样的纹饰，因为视角的关系，产生那是一个平面的错觉，这是人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张鲁一不得不赞叹那些古人智慧。

由出口进入，向上行走了一段，很快又回到原先那个空旷的大厅。李春指着另两个入口问张鲁一该走哪个。张鲁一也是有些心有余悸，犹豫不决。他看了看这时的众人早已疲惫不堪，于是决定先行在原地休整，顺便让他自己调整一下心神。

走出那个迷宫般的地方，让考察队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各自找了个直认为舒服的地方或躺或靠，扯着闲篇。只有姬道玄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打坐，似乎依旧游离在考察队之外。张鲁一因为疲惫只想安静一会儿，就在姬道玄的对面找了块平地躺下小憩。

忽然，姬道玄睁开眼，将手里的破剑横在胸前，眼睛紧盯着中间的洞口。

“怎么了？”看到姬道玄的异常举动，张鲁一也径直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姬道玄。

“有动静。”姬道玄轻声说了一句，眼睛仍旧紧盯着洞口，手里的破剑也似乎随时准备拔出。

张鲁一随即也看向洞口，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他相信姬道玄的自觉，这种自觉他张鲁一其实早已领教过好多次了。张鲁一朝众人挥了挥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厅里立刻安静下来，大家都莫名地看着张鲁一和姬道玄。

未知的东西总是自带一种恐怖的气氛，空气似乎凝结了，张鲁一偷偷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剧烈的震动感。

果然，不一会儿从洞内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伴着洞内的回声，就好像是一头怪物正向洞外冲出来。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随即伴着声音从洞里冲出一个红色的怪物。怪物冲到大厅，便立刻扑倒在地，嚎叫声也随之消失。怪物看上去很痛苦，在地上费力地扭动了几下，竟然不动了。

众人不敢靠前，泰瑞胆大刚想走上前查看究竟，却被姬道玄伸手制止：“我来。”

姬道玄紧握剑柄，躬身缓步走到怪物边上，顺势用脚触碰了一下怪物。怪物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姬道玄蹲下查看，回头对张鲁一说道：“这是个人。”

众人听说是个人，于是全部围拢过来。张鲁一这才看清，趴在地上的果然是个全身血污的男人。仔细看，这人穿着浅灰色的冲锋衣和一条破旧的蓝色牛仔裤，上面斑斑血迹已经渗入衣物纤维，显出一种恐怖的紫黑色。脸上的血污早已凝结呈一块，无法辨清相貌。不过张鲁一还是从他腰间挂着的麻绳和工兵铲，大致判断出这人应该是安大彪这货盗墓贼的手下。

“原来是个盗墓的。”李春啐了一口。

岩香默不作声地蹲下，用手背放在这人的鼻子下，同时俯下身耳朵贴在胸前听了一会儿：“还活着。”

接着，用浸湿的碎布轻轻擦去这人脸上的血污，却发现他的皮肤潮红发热，岩香眉头立刻紧锁起来。即刻坐起用手指扒开这人的眼皮，两侧眼睛瞳孔已经放大，失声叫道：“曼陀罗花毒？”

张鲁一知道曼陀罗花是一种拥有强烈的神经毒性的植物，因引发幻觉，吞咽苦难，昏迷甚至死亡。张鲁一随口问道：“他是误食了曼陀罗花吗？”

曼陀罗花形似喇叭花，很少会有人当作食物，再说盗墓贼大多在野外盗墓，行事极为小心，对这些有毒的植物也是了如指掌，一般也不会误食这些东西，所以张鲁一觉得很奇怪。

岩香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个药瓶，用银针瞻了些药液，在这人的几个穴位上轻轻扎入，观察这人的瞳孔逐渐缩小，皮肤潮红也逐渐消退，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曼陀罗花包括花，茎和果实都是有剧毒的，或许你不知道其实这花的气味也是有毒的。一朵花的气味不足以中毒，但是只要气味达到一定浓度，同样致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中间那个通道里应该有大量的曼陀罗花。”

曼陀罗花是一种喜阳植物，在这个阴暗的溶洞里根本无法生长，岩香的话让张鲁一有些疑惑，但岩香作为医生对毒物的判断绝对不会有误。张鲁一一时也找不到答案。

“你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董跃森对岩香的药瓶很有兴趣。

“毛果芸香叶子萃取的精华，可以解曼陀罗花的毒。”岩香笑着将瓶子放回布包。

李春轻哼了一声：“我说岩香，这种盗墓贼也值得你去救？”

岩香正色道：“我只是个医生，我只管救人治病，他到底是什么人，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岩香，你看这人怎么会全身是血？”张鲁一继续问道。

岩香告诉张鲁一，看这人的伤势像是被人用钝器砸破了脑袋，还好打得不重，否则根本没机会逃出洞来。张鲁一心里一紧，进入溶洞的只有安大彪和他们科考队这两路人，这人被人打，不可能是考古队做的，从目前迹象看，在没有第三批人进入溶洞的前提下，那只能说明是他的同伙所为，否则无法解释。安大彪这伙人虽然是盗墓贼，但是仍旧是个有组织的团伙，自然也不会因为内部黑吃黑而动手，最大的可能是他的同伙也中了毒，产生幻觉后的误伤行为。

泰瑞显然也很同意张鲁一的想法：“照这么看，那伙盗墓贼都还在那个洞里，估计也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