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佳人
作者:荻秋寒 | 分类:现言 | 字数:2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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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企图
一直到电梯厅, 才发觉自己的心一直砰砰地跳。
他立在那扇门前,按下门铃,脑中突然闪过她把门摔在他脸上的情形, 却奇怪地觉得, 那样心里反倒好受些。
她裹着一条中灰色的大羊绒围巾, 又大又圆的双眼在苍白的脸上闪动, 开门的一瞬她愣了几秒。
“我把车停在外面, 跑进来的。”
“哦。”两人在门口对立着,“进来坐。”她终于后退一步让他进门。
房子里地暖开着,满屋春/色融融, 他这才发现,她只穿了条象牙白绸质的睡裙, 难怪一条大围巾裹得很严实。
“睡了?”他觉得自己冒失。
“没, 被子里暖和点, 就在床上看些资料。”
她伸手去拿马克杯,却在指尖触到杯耳的时候, 缩了回来。他认得那个杯子,是除夕那天她端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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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用玻璃杯给他泡了杯龙井。
他当作没有看到,在吧台边将手很细致地擦了一遍,关掉龙头, 发觉自己用的是冷水, 指尖都凉透了, 瞥一眼她, 明显是怕冷的人, 便又打开热水,缓缓地将手淋过。
“我帮你换药。”
她低头立在他跟前, 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走进房间,趴伏在床单上。床单是水泥灰色,带着点儿浅浅的花瓣式样。吊带之下的肩膀瘦削白皙。
他坐在床边,尽量轻柔地帮她把肩带褪下,睡裙从两腋卷到腰间。她的头偏向另一侧,不必有眼神交汇的尴尬,只有二人轻微的喘息声相互交织。
她的皮肤本来是很好的,如羊脂般细腻光滑而饱满,只是新旧伤痕触目惊心。
“沾了水。”他嘟囔道,料想她自己也没法换药,可能连擦干伤痕上的水都不太容易办到,那她还洗什么澡?真的不知道疼?
不等他问,她已经伸手拉开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头都是药品。最上面的就是消炎药粉。
无声地撕开那锡箔袋子,看着顺滑的裂口,他觉得自己的心也悄悄地被锐利地划了开来,莫名地紧张。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上一道道伤口,指尖轻之又轻地抚平伤口上的药粉,却仍见得她在每次被触碰时陡然紧绷,他的心皱成一团,一直待纱布全部贴平整,才舒坦些。
“消炎药吃了吗?”他又取出一板胶囊。
“她这才回过头,看向他手里,“吃过了。”头微微一撇,看向那个抽屉,两人目光都落在了妈富隆的盒子上。她飞快地将脸朝下埋在了枕头上。
她以为他在想什么?
他合上抽屉时手上力道有些重,看得到她埋着的脸在微微颤动,长长的像扇子一样的睫毛紧紧合在一起,很惊惶无助的样子。
想要抚摸她的头,却觉得那行为又太怪异,伸出去的手及时地收住,心底有酸胀搞,搅动得他心悸,只用大拇指的指腹从她的下巴上轻柔地划了下,就匆匆抽手离开了。
走出去的时候,心里阵阵恼意。他是因为先前对她太粗暴,觉得对不起才来的,她是怎么想他的?虽然佳人早已离开四年,对他来说,却是刚刚才下葬,这种时候,她以为他还会图什么?
对面一辆保时捷911疾驰而来,他一步跨到花圃当中,那车主没有察觉路边的他,只向着11幢开去。
是箫弘安。他回头看了会儿,才低头看腕表,已经近十点。他做过功课,早已了解到箫弘安和夏侯元之间的关系。
自青城洪水之后,箫弘安的背后,就一直有匿名资助人,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尽管以安临城各大大企业掀起的慈善风潮不断刮过青城,各种资助人与被资助人频繁出现在媒体面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以怨报德让人愤怒的、温情脉脉引人落泪的,世间百相包裹其中,然而箫弘安却从不是媒体的焦点,就像陈佳人一样,没有人称他们为受助人。
箫弘安一举成为互联网新贵之后,接受采访时谈到坎坷的人生经历时,却毫不犹豫、不加掩饰地抖露出这一段经历,称他人生最大的贵人就是夏侯元。
彼时,夏侯元已经声名狼藉,虽然入土,却并不安宁,对他的讨伐仍然不绝于耳,但青年才俊箫弘安却大谈夏侯元给予他的恩惠,不单单是负责了他所有生活学习费用;甚至给他投资了信托基金,这笔基金是他能够去卡耐基梅隆读书以及创业的关键;夏侯元对他最大的恩情在于,他从来没有借此为自己博半点名声,相反,他是以朋友相待的,平等地交谈、中肯地建议,像个父亲像个良友。
那段采访一经播出引起轩然大波,导致重播就被删减掉,虽然一时议论之声甚嚣尘上,终究被时间掩埋过去,就像龙湾事故本身也被淡忘。
那么箫弘安和夏侯樱的情谊也就不难理解。
容复回到留下别墅时,接到个电话,用箫弘安那半成品的图像识别技术,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有了些进展。
他吩咐,将暹粒所有有四年前视频备份的监控都过了一遍,试图去拼凑那辆报废卡车的行驶路径。但是四年太久远,极少有这么久的备份,而且大多不是公共资源,只在几个点捕捉到它一闪而过的身影,然而终究太稀疏太稀疏,只有警察局、医院、银行,以及一个当地富豪宅子前的视频有痕迹,而画质也参差不齐,看不清驾驶室。
聊胜于无。他照着时间先后,在地图上圈出那些点,却依旧看不出端倪。
“马骁出狱半年后就一直在东南沿海混日子,后来就失踪了,很多人说是因为和毒贩有关。”齐叔立在沙发旁边,他也让手下人查了许多资料,“马强是七年前出现在安临城的,从身份证信息上看,是马骁的同乡。”他报出的是一个西南部很偏远的山区。
“身份证冒用太稀疏平常了。”
“所以让人专门去走访了一趟,马强早十几年前就失踪了,据说是在中部挖矿,一去没影很多年。”齐叔办事很是周道。
“那怎么还不算失踪人口?”
齐叔不急不慢,“因为宅基地啊,多他一人在那户人家里,就多一分财产,家里人一直坚称有他的信,其实啊,都是伪造的,大多数人都知道,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容复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思索这中间的关联,“对了,他重伤夏侯元致死,据说是有亲戚在龙湾事故里丧生?”
“是,马强的堂兄,叫马金,也是早年一起挖矿就失踪了的人。”
容复双腿跷在脚凳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那马金既然失踪了,怎么又去了殷氏第一建筑公司,怎么又去了龙湾呢?”
齐叔点点头,“那就是殷氏集团内部的资料了,我,暂时还没有查到,还需要点时间,和,资源。”说完只看着他。
这资源可不就是容复他自己吗,还有殷柔。
他慢慢体会到了点儿证据链不完整的意思。
箫弘安回来后就要去佳人家里,可她一直说自己病了,只想一个人在家躺着,拖了三天才见到。
她很憔悴的样子,开了门之后就盘腿坐在沙发上,大大的围巾既裹住肩膀又盖住腿,不知是围巾太大,还是她太弱小。于是什么打趣的话都噎住。
“容复……”他还是得问,这是个心头大患。
“已经解决了,他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说不定,还帮着我们整马强呢。”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看不出原先算计殷豪时的得意,很疲惫。
箫弘安没想到,自己走了也就两个多礼拜,形势就发生了几个逆转,直拉着她讲细节。
细节?她想着心就疼,只说了马骁和马强的关联,其余的,不言自明。
“那你和容复?”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箫弘安的格局怎么就不如他的事业那么大?整天儿女情长的,也不知他的公司是怎么赚得钵满盆满。
“他和陈佳人,很多年了。”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边,“你觉得,像他这样有这么长的情史的人,谁还敢要?”
箫弘安和陈佳人过去是邻居、同学和朋友,虽然交言不多,却是惺惺惜惺惺那种,现在听说自己居然是她在世时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只叹早知道她心情如此低落,该再多留她聊会儿才好,甚至想到,如果自己多留她会儿,或者自己早离开些会儿,让她避过那时间段,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两人对着客厅里笼罩的无状悲凉,心头都堵堵的。
“王德宝酒后胡话,孟志看来可不只是个负责安保的人那么简单,他的手脏得很。”她喝了口白开水润润唇,把录音笔里的内容放出来。
“哎哎哎哎,你这人怎么到精彩的地方反倒不录了呢?”箫弘安正听王德宝用极其猥亵不堪的话语,描述孟志和黄翠微的种种,录音戛然而止,他讪讪道,“而且,把手都伸到老板娘那里去,你说他操守是不是有问题?”
“殷雄也不是个只知道戴绿帽子的傻瓜,他们夫妇二人早就有了嫌隙,无论是介入殷氏集团,还是介入殷氏家族,都能挖到不少东西。”
弘安知道她所指,她还在考虑殷豪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