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佳人
作者:荻秋寒 | 分类:现言 | 字数:2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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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争斗
箫弘安这堂堂大男人,财富榜上的新贵,偏偏对聊别人家的隐私很感兴趣。
接过陈佳人重新给他冲的热可可,很热切地朝她边上挤了挤,“容修还有个堂弟,叫容复,父母早亡,常年在国外,早就没什么竞争的念想了,不过容家老爷子每每看到容修这么不争气,还是会想另外一个孙子。”
“有意思,那他自己也太不长心了,那么大个家业想要,还不得收敛着?”
“早年间是偷偷摸摸的啊,现在容家老爷子病床上一躺就几个月小半年的,周围都是容修父母的耳舌,别说容修自己,就是他爸妈,都不怎么本分了,只瞒着那老爷子,等他一命归西,家业就到手了,所以近来才这么放肆。”
这么说来,只需瞒着个早已眼瞎耳聋的老人就好了,“那这次,怎么出了岔子?”想来想去,她报复的是那三个女人,怎么搞得满城皆知,也是奇怪。
“这就是吊诡之处了,我们发送完视频的第二晚,一夜之间,小道记者、八卦大V全收到了视频,不单单有你拍的,还有在CoCo,警察拿枪顶他脑门儿的那段,他自己很张扬地招了的,往容家老爷子眼前一放,气得他简直要昏死过去。”
陈佳人没有作声,两人都想了会儿,知道暗处有人拿他们做的事情当刀子使。容家老爷子一天不断气,容家也是一天不得安生。佳人不想淌这趟浑水。
“你大晚上的,往我客厅一杵,就为了给我讲容修的八卦?”
“嗐,还不是你捅的篓子?也是你先说的殷柔,把我给带沟里去了。”弘安直起身子,正了正色,一看就是又干了些大事。
“当年你爸。”他顿了顿,他们说好,要用第三人称来称呼夏侯元与夏侯樱,以防重要关头,脱口而出,满盘皆输,“夏侯元当年卷入监室斗殴,一个监室一般是住八个人,他那间没有住满,只有五个人,五个人都斗殴了,但是致他死亡被判刑了的,只有一个,马强。”
这些她都懂,当时消息传来,她把所有能找到的新闻都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过去。
马强,他在镜头面前大仇已报的残忍笑容,深深刻在脑子里。
他的哥哥在龙湾事故中丧生,而他偏偏和夏侯元关在了一个监室,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替□□道,帮他哥哥报仇。
“他三年前出狱之后,就一直在殷氏安防做保安,不在梅花山庄,在城东的一个小区。”
“哪个小区?”
“一个小区。”
“你!”佳人指着箫弘安,知道他诚心不想告诉她。
“等你把计划想好和我商量过,再告诉你在哪儿。”弘安斩钉截铁。
这是不让她在冲动之下行事,好,好,那就慢慢想。
思量了会儿,佳人算了算“怎么才坐了三年牢?”皱皱眉,“他斗殴致人死亡,而且还是本身就犯了事儿,进了监室的情况下。”
弘安叹了口气,“他是龙湾受害者家属,打死的是夏侯元,舆论一边倒,万人联名上书,要求给他无罪释放,考虑到各方情况,给他判了个量刑的下限。”
箫弘安见陈佳人长久地默不作声,突然拍了拍沙发扶手,真皮的面子发出“砰砰”响,把她吓了一跳,“你干嘛?”
“你那天让我查梁从简,生日、地址、工作、职业一无所知,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不给个范围,我上哪儿给你查去?”
佳人想了想,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挥挥手,“查不到就算了,反正,他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说话间,仿佛还能闻到雪松的清香,这个男人,还真让人过目不忘。
“该汇报的汇报完,我先回了,还得跟我妈视频,不然她在那儿待得不安生。”箫弘安把杯子往水池里一放,“我也体会一把有人伺候的日子,假装请了个佣人。”
佳人想啐他一口,想想又好笑,“替我跟她问声好。”
两人都愣了。
“只能说陈佳人跟她问好了,夏侯樱,等大仇报完,再问好吧。”箫弘安摆摆手,走出她家的门。
除了箫弘安,没有人知道夏侯樱回到了安临城。
佳人顺手打开电视,立在水池边,洗他俩用过的马克杯,电视里正在播放圣诞节凌晨暹粒的恐怖袭击新闻专辑。
□□枪决了逾十名人质,之后当地警察进行强攻,在交火中,又有愈十名人质与五名警察丧生。
倒塌房屋的救援工作仍在进行,但距离救援的黄金时间甚远,加上当地几日的高温可能造成的脱水,失踪者生还的可能性已经极其渺茫。
主持人用很沉痛的声音读一份失踪的中国公民名单,对应于每个名字,屏幕上都有一张护照照片。
当“夏侯樱”出现时,杯子也洗好,佳人将它们倒扣在一旁的咖啡机上。
屏幕上,她被角铁划伤的右脸,有一道如蜈蚣般扭曲的疤痕,加之当时智齿发炎,左腮帮鼓成方形,剪了一头短发。
佳人看看电视,又对着光滑的大理石台面照了照,确实很不一样。
透过厨房北面的窗户,遥遥的,她可以看到十六栋楼王位置的灯光,那是殷氏豪宅发出的光亮。
殷黄翠微吩咐过继续深挖陈佳人身世后,把陆永隽送走,自己倒了杯两千年的拉图红酒,坐在客厅沙发上听新闻。
一声“夏侯樱”让她的心猛地一颤,然后是无声的喜悦,逐渐漫过心头。
这丫头命很硬,逃得了火灾,跳下三楼都安然无恙,早于枪手半天离开波士顿,然而再硬的命,也熬不过这十天,还埋在那石砾瓦堆里。她在香港销声匿迹之后,居然躲到了那么炎热落后肮脏的地方。老天对殷氏太好,为了灭她一个,居然发起这么大一场袭击。
虽然孟志好几天前就告诉她这个消息,然而今天是头一次有官方消息传来。
这样最好,她死了,却不是死在殷氏之手,是再好不过的了。他们没有脏手,少沾了一个拦路石的血。
“太好了,这样太好了!”黄翠微一直喃喃道,一瓶拉图很快见了底,她喝到最后哭了,是担心多年之后的释然,“你死了,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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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过后,久违的无风天。
陈佳人坐在店里,靠着南面的窗户,看无风的湖面,反射冬阳之后粼粼的光,琐碎的光亮像水晶一样闪亮。
开个烘焙店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诚然,她喜欢数学,那一项项的赛事,就仿佛她在向世界证明自己,但却只是个过程,不是归宿。
她想象中的往后长久的生活里,自己应该是一个陶醉在小麦和奶油甜香中的人。
夏侯元总说,早点回来,回安临城,爸送你个小蛋糕店,但是也曾经笑她,既然要做蛋糕,当初为什么要上MIT?他不能理解,因为他热爱建筑,于是将建筑作为自己终生的职业。
这样把建筑作为自己毕生追求,且已经是行业翘楚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有辱操守的事情?
可是夏侯元对旁人来说,是个陌生的人,他们不了解他,自然去相信别人想让他们相信的事情,不能怪他们。这些人暴涨的正义,是把双刃剑。
陆永隽,你让这刀捅进夏侯元的胸口,我也用同一把刀割破你的喉咙。
佳人捏紧马克杯把手。她一直想找陆永隽硕士论文的瑕疵,然而除了她言语中透露出的枪手代写,佳人无法从掌握的资料中拣出有力物证。为着这物证,她想了两天,在店里,只捧着咖啡,坐了两天,都没有头绪。
邻桌的女人在打电话,尖细的声音吊着,“你记不起来花了多少,那就看看剩下多少,倒过来算不会吗?”很嫌弃对方的样子。
“倒过来”?佳人脑中灵光一闪,造假她不会,但是物证,她倒是可以造一个……
远远断桥之上,有个高高的身影走来,离佳麦森林越来越近,挺拔而颀长,和身边众人皆不同的气质,远看鹤立鸡群。
他又走了几步,佳人看出来,是梁从简。
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她只觉得心口直跳。
抓着马克杯,走上楼梯,将门口一个小牌子翻过来,“请勿打扰”。
佳人坐在下面的时候,是很乐意招呼客人的;有的时候即使在楼上,若是有客人想要见见这位颇具神秘色彩的美女老板,她也很热情地下楼;但是当“请勿打扰”的小牌子挂着时,店员被教会回客人:老板出去了,现在不在,
这规矩定出来之后,此次还是头一次用。
佳人坐在楼上有些忐忑,不知道店员是不是善于说谎。继而笑自己,梁从简也许只是路过,未必会来,来了也未必会问起她。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梁从简走进视角盲区后就再也没出来。
佳人从电脑上的监控看到,他走了进来,环顾四周之后,坐在了最靠近楼梯的位置。
店员都记得他,毕竟这样样貌的人是很难忘记的。
“梁先生,还是半糖香草馥芮白?”
他点点头,又四处张望,之后向服务生招手。
佳人不可抑制地走到门边,即使他们的声音很轻,这扇门边却听得到那位置的交谈。
“佳人在吗?”
佳人的心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