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不知海
作者:江孟渚 | 分类:现言 | 字数:15.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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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祝君怡在小镇里生活得很好, 这里的人们善良淳朴,她每次出门都会有人主动上来帮她,爸爸在镇上的一家小公司给人做财务, 她每天送爸爸去公司后, 便推着轮椅在镇里到处逛逛, 临海的小镇很美, 海浪的声音很温和。
这天她走到一个巷口, 里面传来阵阵孩子的笑声,她推车过去,看到幼儿园的门口贴着一张招聘广告:招一个音乐老师, 她连忙过去敲门。
张涵应声来开门,祝君怡进门后, 玩闹中的小朋友都停了下来, 看着她。“会弹琴吗?”
祝君怡收回视线, “会。”
张涵想让她弹几段看看,但琴在屋里, 从院子到屋里要经过12道阶梯,张涵一个女孩子,根本不能把她抬上去。
“要不我明天再来。”
看出她的为难,祝君怡解围道。离开幼儿园后,祝君怡到菜场买了菜, 然后回家。
那辆送她来这里的车停在门口, 她赶忙推车过去, 透过玻璃想察看车内的情况。声音从身后传来。
“别看了, 过来开门。”
她回头, 就看到顾东斜靠在门口的墙上,穿着他上次离开的衣服, 棒球帽下的脸白得像张纸。他现在很虚弱,祝君怡开门带他进去,他顺着沙发的后背坐在地上。
“有没有纱布和碘酒?”
“有。”
祝君怡找到东西递给他,才发现他的左手有一道大约15厘米的伤口。他直接打开碘酒瓶,往伤口上倒。皮肤上冒出了很多气泡。却没有听到他□□一句。
从消毒到包扎,整个过程他都一言不发,连表情都没有变过,好像这样的伤口是家常便饭一样。
“你去哪里了?要不要去医院缝合一下?”
顾东没说话,简便的包扎好伤口就要离开。
“你既然这个时候来找我,就证明你没有地方去了,留下来好不好,我想问你一些事,起码要等伤口愈合啊。”
他身上有些傲气,自己却没有能力维持,祝君怡出声留下了他。
“我出去买些东西。” 他拉低棒球帽就要出门。祝君怡叫住他。
“我去吧,你这样子太容易让别人多想了。”
他有话没说,祝君怡也没问,顾东之于她,是恩人,把她从死神手中救回来。所以,给以最大的信任和包容就够了,她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在一个夕阳西下的时刻,互相述说着那些曾经的故事。
顾东低下头,让开门口让祝君怡出去,现在警察应该在到处通缉他吧。可惜他失手了,如果他下手再快点,那个老头子的儿子进门前他一定能得手,这样就算被抓住他也没有遗憾了。
顾东和老头子的儿子搏斗的时候,让那儿子抓住了柜子上的水果刀,刺进了他的手臂,顾东其实也可以捅他一刀,但最后时刻他停了下来,他的任务只是干掉任怀遇,其他人是无辜的。
任熙从警察局里出来,他今天依旧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黑衣人戴着面罩,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扒开他的面罩。但最后那一秒,黑衣人明明有机会伤他,却停手了。
整个过程都让他怀疑,他想要尽快找出这个人,绝了后患之忧。
沈云唤下班的时候,在公司楼下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任熙就靠站在车边,他朝着沈云唤走过来。
“能找个地方谈谈吗?”
“长话短说在这里谈吧。”
“是关于那个在医院出现的黑衣人。上车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任熙说完这句话,有些自嘲的笑笑,沈云唤觉得这个笑很刺眼。
她这个人反应慢,很多事情只能看到表面,但不代表她会永远蒙在鼓里。她爱憎分明,任何时候都用尽全力,百分百的信任和付出,说再见就决不回头。
但此时任熙这样自嘲的笑让她觉得好像错的是她,心中凉意四起。她坐进车内。
“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可以边吃边聊。”
“任熙,说真的,现在躺在医院里随时有危险的是你爸爸,我已经不是任氏的员工了,我没有义务关心你们的事,为你们的需要随时奉献自己的时间,我这样说你清楚了吗?”
“我知道,好吧。”他放下菜单,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前倾。
“那个人前天又来了一次,我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来找你,我和他有身体上的缠斗,他明明有机会伤我,但停手了,我想也许是认识的人,可我看不见他的脸,而且因为监控器的原因,我们都没有拍到他的脸,但是有一帧他和你相遇的镜头,我在想你是不是看见过他的脸。”
“那天确实遇到过,他一身黑衣在医院实在太显眼,但他戴着帽子,我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右脸和右耳的连接处有一颗痣。皮肤很白,别的我也记不清楚了。”
“也算是有了一个线索,谢谢你。”
“不用,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就先走了。”
没等任熙回答,她拎着包离开,毫不迟疑。任熙透过玻璃看着沈云唤走在街上的背影,他和她是真的渐行渐远了。
顾东在祝君怡家住下来,祝庄洋拿了一套睡衣给这个搬进自己家的男孩,去医院买了更多的纱布个碘酒,他知道顾东和贺美西之间关系不浅。看着顾东进入浴室后,叹了口气。
第二天,祝君怡洗漱完毕后,拿上假肢出了门,顾东从外面回来,他浑身流着汗水,整个人热气腾腾的。
“你去跑步了?出汗对伤口不好,会发炎的,而且搞不好会留疤,你快点擦干收拾一下,我要出门,早餐在桌上,记得吃。”
顾东偏过头,听着祝君怡说这些话,他心里一点也不舒服。
他看了一眼她拿着的假肢,进了门,祝君怡来到昨天那个幼儿园,她拿出假肢穿上,走上了阶梯,弹响了钢琴,袅袅琴声传出院子,顾东靠在院墙外,直到琴声停下才离开。
落日的余晖照进屋子时,祝君怡才回家,祝爸爸还没回来,顾东在那里敲敲打打,她没有看他,拿着假肢回了房。
顾东看向她关上的门,早上的事他都看到了。
幼儿园园长看到她拿出假肢时,皱着的眉,他可以想到那个园长会说些什么话拒绝她在那里工作,是假肢会吓到孩子,亦或是残疾人不适合这份工作。
没过一会,祝君怡出了房间,她来到厨房,一如往常般的开始做饭,因为腿的原因,她调整了轮椅的高度才够着料理台。
那天晚上,饭桌上,祝庄洋对祝君怡说。
“君怡,我和老板说了,让你在里面帮忙整理些文件,你在国外待过,还可以帮忙翻译一些文件。准备一下,下个星期就和我一起去上班吧,和我在一起,我也能照顾到你。”
祝君怡停下筷子,好半天才抬起头对祝庄洋笑笑:“嗯,知道了爸。”
祝君怡有些心酸,从小她就任性,调皮,爸爸没少为她头疼,比起贺美西对她的不管不顾,祝庄洋一直都很宠爱她,在祝君怡的童年时期,他既扮演了父亲的角色,又扮演了母亲的角色。
顾东连续不分日夜的敲了好几天,终于在星期六停下了,他把他弄的一堆木板放进车,开车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祝君怡去了海边,她的轮椅虽然是电动的,但依旧很难在沙地上走,所以每一次她都只能远远的看着大海,既渴望又害怕。
一个多小时后,顾东回来了,他看向海边,祝君怡还保持和他走的时候同样的姿势,他停下车,走过去推着她离开海边,抱她坐进车里。
“去哪里?”
……
祝君怡也不期望他回答自己,自认识以来他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车停下的时候,祝君怡发现他带她来了幼儿园的外面,他拖出轮椅,推着她进去,然后祝君怡看到,通向屋子的那道楼梯的左侧铺上了长长的一道木质缓坡。
惊讶感动,很多情绪一时间都涌上来。
“你……为什么?”
“我和园长说过了,只要我能解决你上下楼梯的问题,你星期一就可以来上班。”
“谢谢你,可是为什么?”
他点上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做了就是做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只是吸了几口,就把烟扔在地上,用鞋尖把它碾碎。祝君怡没有再问关于那件事,她想起任熙说的那句话。
——错了就是错了,还能怎么办。
那天晚上,在门口的长椅上,祝君怡和祝庄洋谈了工作的事。
“你喜欢就好,幼儿园离家近,也好。”
“爸,谢谢你。”
她回到屋内,拿上医药箱,敲开顾东的房间,顾东搬进来后,原本用来堆杂物的房间就清理出来给他睡觉,里面堆着很多箱子和工具,墙角一张床和床头的一个黑袋子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她直接撩开他的衣袖,果然,包扎伤口的纱布上溢出了很多血。
“你不想要这条胳膊了?想和我一样做个处处求人的残疾人。”
他看看被她握住的手臂,突然嗤笑一声。
“这胳膊不要也罢。”
祝君怡在幼儿园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顾东的手臂也慢慢有了好转。他是在祝家父女外出工作的时候离开的。祝君怡回家时,只看到了他留下的字条,上面的字迹并不好看,但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走了,再见。”
他总是这样来去如风,她既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他将去往何方。关于他,她知道的只是两个字:顾东。
这天沈云唤加班到很晚,进入电梯的后遇到了从楼上下来的岳露,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以后别去招惹那些人。”
“呃,你说我吗?”
沈云唤看向岳露,她有些不太明白她说这些话的意思。
“MOYO是大公司,鱼龙混杂,你知道你上次在卫生间惹的是什么人吗?”
“这个啊,我忘记她们是什么部门的了。”
“呵,你以为我指的是她们的部门。和你搭话那个她爸爸是税务局的副局,另一个和季家关系匪浅,她们想弄你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岳露的这番话让沈云唤有些心惊,不仅是因为自己傻白甜的惹到了大人物,更是因为她和岳露明明一起进的公司,但岳露却把公司的同事扒得那么清楚,难怪能当上研发经理,收集信息的能力果然强悍。
自从沈云唤听过岳露那些话之后,多少提防着那两个人,她打听来她们的名字和职务,局长女儿叫肖旎君,是个销售组长,和季家关系匪浅的那个叫姜柳柳,是季董的秘书的助理。一看就是走后门进来的。
见两个人都和自己的工作没有太大的往来,沈云唤放下心来。在MOYO安安稳稳的过着她朝九晚五的生活。
沈云唤本身工作能力就不错,组长很是赏识她,她的组长是临产的孕妇,平时大家都叫她苏姐,苏姐对于工作很严谨,谁犯错总免不了一顿臭骂,大家顾及她的身体,总会认真核对手里的每一个数据。
组内的人中,只有新开几个月的沈云唤没有被骂过,这天苏姐突然叫她见办公司,沈云唤有些惶恐,同组的同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把她送进了办公室。
“我的预产期要到了。”
“苏姐,恭喜恭喜。”
“我打算辞职。”
“什么!?”
“这个社会都女人有很多不公平,和男人不同,女人从结婚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是独立的个体了,男人可以为自己的梦想拼事业,顺带养家糊口,人们把这称作责任感。其实这些女人也完全可以做到,可这个社会不同意女人承担起这个责任,贤妻良母才是他们对女人的要求。”
“当然我找你来不是说我自己的事,是关于你,沈云唤,我观察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