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个聚会, 却以一场几乎可以说是闹剧的结果结束。所幸这饭局本来就接近了尾声，只是折腾成这样，对于原本说好的续场的计划却都兴趣缺缺。陶小沐前脚刚被带走, 严江舟和在座的各位说了抱歉后, 后脚就跟了出去。陆言收拾了一下残局, 和于岚也跟了过去。

严江舟跟陶小沐前后也不过差了十分钟, 可是心焦的严大老板到了派出所后, 差点没栽个跟头。他家死孩子手铐没了，抱着小背包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这也没啥让人傻眼的, 不过都哭成那样了，死孩子还有空哀悼她的阿珊, 一抽一抽地跟办公室里的民警们哭诉。两个女民警安慰着这个悲摧的娃, 一个边拍着她的背边递面纸, 一个端了水给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陶小沐居然还有时间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下去, 顺便还抽咽着说谢谢。

不过死小孩看到大家长进来，立马就止住了哭声，鼻涕眼泪直接用袖子一抹，跟个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坐好，只是怀里的小背包抱得更紧了。

混律法界的, 公检法系统里不可能没有熟人。更何况以严大律师的本事, 别说是带个毒蛇出门看病, 就算是陶小沐故意放了毒蛇出来咬人, 那也能把人弄出来。再说了, 人家阿珊是纯种的中美金黄珊瑚蛇，不仅有正儿八经的国外品种证明, 而且还有定期的免疫检查证明，身份金贵着呢，不过是看个病，却莫名其妙被人给毙了，人家找谁申冤去啊。

事情说清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儿，民警同志把人送出去，临了还非常热心地叮嘱陶小沐下次如果带宠物蛇出门，一定要放在专门的笼子里。陶小沐一听这话，又开始酝酿着大哭一场。严老板见状，赶紧拉了人快走。

出了大门，便见陆言和于岚已经等在外面，陶钩站在十米开外，低着头踢着脚下的一个小石子。

“谢谢叔叔把我领出来。”陶小沐不哭也不闹，非常有礼貌地跟严江舟道谢，而且居然还来了个九十度鞠躬，把个大老板吓得脑子直接就蒙了。

陶小沐也不管他什么反应，说完就朝陶钩走去，看都不看陆言和于岚一眼。

“陶钩子，大侄子能不能借我用一下？”陶小沐也加入到踢石子的行列，两个人用脚把那个可怜的小石头碾来碾去。

“是外甥。哼，还研究生呢，连这个都分不清。”陶钩玩儿累了，索性蹲下来。

陶小沐惆怅地望着天空，许久才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于岚，皱着眉头又想了一会儿，对陶钩说道：“你说如果不是那女的大呼小叫，阿珊会不会死？”

想了下又觉得不对，把目光移向陆言：“不过要不是陆叔叔给严江舟打电话……”

提到严江舟，陶小沐一副大悟的表情，随后视线定格在和陆言说话的大老板身上，一改刚才平静淡定的口气，咬牙切齿道：“姓严的！老子和他势不两立！”

这一刻，陶家沐沐体内的小火山全面爆发。如果之前对于严江舟，都是小打小闹别别扭扭在赌气的话，那么现在，陶小沐对严大老板的怒火已经飚至最高。他爱和谁暧昧就和谁暧昧，爱和谁复燃就和谁玩火，可是他凭什么上来就认为是她陶小沐胡闹，随便带着阿珊出来耍。如果当时他没有拉住她，她完全可以把阿珊救下来。

陶小沐越想越窝火，如果目光能烧死人，严老板早就涅槃一百零八遍了。

“陶钩子，是时候放乃儿子出来了！以后就让大侄子跟紧姓严的，让他上庭吵架全输！买的古玩全是赝品!股票全部停牌！电脑一开就死机！出门被狗狂追！上厕所没有卫生纸！拉肚子找不到厕所！洗澡洗半截停水停电停煤气！喝水喝出蟑螂！吃的泡面全都过期！买的安全套全是破的！”

已经来到陶小沐身边的严老板，一字不差听到了死孩子的全部诅咒，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然而死孩子这次非常英勇，勇敢地和大家长对视。

陶钩活动活动手腕，抬着脸对燃着小宇宙的陶小沐说：“我儿子不是霉神。”

陶小沐收回视线，凑到陶钩身边蹲下：“可是姓严的欺负咱陶家人啊，他还把陶阿珊逼死了。要不让乃儿子半夜在他面前耍耍隔空取物？”

严江舟黑着脸把陶小沐揪起来，对陶钩说：“陆言会把你送回去。”然后不管陶小沐挣扎得多厉害，铁了心抓着人往停车场走。

“□□祖宗的王八蛋！放开老子！”陶小沐挣脱不开，直接爆粗口。

严江舟虽然很生气，但仍然十分小心地把她左手臂固定住，不让她乱动。

“放开我放开我！谁不放开我谁生儿子没屁 眼儿！”

严江舟停下脚步，双手仍紧紧固定着死孩子，淡定开口道：“我儿子也是你儿子。”

陶钩突然跟上来，陶小沐见状，挣扎着要往陶钩身上扑：“陶钩子，快拿下这个老妖！”

陶钩摸摸陶小沐的头，然后从她手上拿过装着阿珊尸体的小背包，说道：“阿珊既然冠了我陶家的姓，这下葬也不能太寒酸。”边说边若有所意地瞄严江舟，“这棺材是必需的，阿珊跟我陶家六年，至少也得是上好的绿檀木。至于这陪葬品，阿珊有洁癖，最喜欢胎体洁白的成化瓷器，尤其是青花釉里红。”

严老板怎么可能听不出陶钩话里的意思，此时又急着要抓陶小沐回去，也不想跟她耗：“明天我提着东西带着钱去陪罪，可以了吗？”

陶钩颇不认同地锁眉道：“我陶家世代致力于中华文化的研究，谈钱未免俗气。”

严大老板等着陶钩开条件，可是陶钩的眼光却盯在了陶小沐的手腕上。严老板也看到死孩子手腕上的老珊瑚镯子，然后非常干脆痛快地腾出一只手，把那镯子从死孩子手上褪下来，扔给陶钩。

陶小沐炸毛：“妈的！那是老子的！”可惜没人搭理她。

陶钩乐了：“走吧走吧，床上小心点，做事前先看看安全套破没破，我妹子这张嘴从小就很衰。”

陶小沐发怒：“陶钩子！老子错看你了！乃居然把我往火坑里推！姓严的偏财啊！”

“如果是你的话，就什么问题都没有。”陶钩非常无耻地把镯子带到自己手上。

“哎哎！成化瓷器还是要带来的！”陶钩对着严江舟的背影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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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江舟把陶小沐扔进车里，然后锁紧了车门。死孩子上了车后，反而安静下来，话也不说了，乖乖地缩在副驾上。

严江舟知道她难过，把死孩子的头掰过来：“沐沐，我道歉。”

陶小沐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是你拉我进饭店的。”

“沐沐，是我不好。”严江舟想要搂搂死孩子，却被避开了。

“是那个阿姨非要动我的包的。”

严江舟无话可说。

陶小沐继续喃喃道：“我家阿珊有什么错？阿珊都已经病成那样了。阿珊才六岁，它刚来的时候才那么一小点儿，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养大。阿珊老乖的，就算陌生人碰它它也不会咬人的，凭什么要砸死它啊？”

听死孩子这么说，严大老板心里更难受，不管她愿不愿意，把人搂过来。

陶小沐被他搂在怀里，嘴上却仍然没停止：“阿珊死了，阿青怎么办啊？以后谁给阿青作伴儿啊？阿青会寂寞的。”阿青便是那条竹叶青。

严大老板此时也不敢说“我再给你买一条”这样的话，虽然刚才这话差点儿就说出了口。

“干嘛要砸死阿珊啊，干嘛要把乖乖待在包里的阿珊扔出来，干嘛要动我的东西啊，干嘛要拦着我不让我救阿珊啊？”

就在严江舟被死孩子的话弄得异常难受间，怀里的陶小沐突然一口咬在严江舟脖子上。那力气可真不是开玩笑的，跟情趣啥的完全不搭边。严江舟咬着牙忍着不出声，陶小沐越咬越上劲儿，嘴里尝到血腥味儿了也不停下来，仿佛恨不得直接把他的脖子咬断。

“□□妈的！敢动老子的东西！”陶小沐一口啐在车上，恨恨地看着严江舟。

严江舟的脸又拉下来：“你个死孩子，我教你说脏话了吗？教你随地乱吐了吗？”

“搞P！老子乐意！杀人凶手！如果不是你，阿珊不会死！都是你，你跟那个老女人一伙的！娘的！她自己害怕，凭什么要阿珊抵命？老子告诉你，阿珊的命比那老女人的值钱一万倍。”

大老板脸色越来越难看：“陶小沐！你再说一句脏话我就把你关起来。”

陶小沐鄙视：“我就说！□□祖宗十八辈！你关啊！你要是不关我，你就是没种！”

死孩子今天绝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关人了不起啊？哼，是不是关了我就能跟那老女人约会了？敢骗老子？！老子眼睁睁看着你们进餐厅，你却骗我说在来远斋。老子看着你们从来远斋里出去，你娘的又骗我说在事务所。□□爷爷的！”

“那也是你爷爷。”严大老板黑着脸把骂得正欢的死孩子的手臂按下来。

“老子的爷爷好得很，这时候正蹲在大门口吃饭！”陶小沐和坏叔叔划清界线，“你爷爷是那老女人的爷爷，反正你要娶她！”

严江舟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子愣住了。不过还来不及说话，死孩子开始像机关枪一样：“我告诉你严江舟，老子不仅这德性改不了，而且老子还要长大，比谁长得都快！我才没想过要嫁给你，才没想过！”

陶小沐开始抹眼泪，泪珠子哗啦哗啦掉个不停。

严大暴君一见小P孩掉眼泪，也不管死孩子说了多少脏话，问候了多少遍他家列祖列宗，赶紧把人抱好，脖子上流血的伤口更是连理都不理会。

陶小沐趴在他怀里，又把头凑到大家长脖子上。不过这次不咬人了，直接上口就照着流血的伤口吸。严江舟也不反抗，眼都不眨一下眉都不皱一丝，仿佛死孩子吸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血。

严江舟轻轻地拍着死孩子的背：“咱要不要把大动脉咬开来喝？”

变身吸血鬼的陶小沐含着严江舟的脖子嘟囔道：“我才没想过嫁你，我才没有偷了爷爷的瓷器要当嫁妆，我才没有。”

陶小沐的泪珠子顺着脸流到严江舟脖子的伤口上，他却感觉不到脖子上半点的疼痛，因为全都疼在了心上。

“又瞎说了，你不嫁我嫁给谁？来远斋还等着你带着那些嫁妆来当老板娘。”严大老板把死孩子脸上的泪抹干净，“哭成什么样子了，等干了脸上又要难受了。”

死孩子长大了，有心事会埋在心里了。要不是这次爆发，还不知道得藏多久。

“沐沐，于阿姨以前是我的女朋友，不过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事了，那时候你才七八岁。于阿姨这次回国，也确实说过想要重新开始，甚至是结婚。可是严家的小媳妇只有一个叫陶小沐的，都已经写上祖谱了。”向来闷骚的严大老板破天荒解释了一堆，“我对我曾经所有的不坚定的念头向你道歉。还有阿珊，都是我错。你能不能原谅我呢？”

“呸！原谅你岂不显得老子太掉价了！”显然严老板的深情表白没有打动头顶小火山的陶小沐，“阿珊的一条命，你一句原谅就能抵过去？操！”

严老板自动过滤死孩子的那些脏话。这事不急，来日方长，等到以后再好好教训。不过严老板终归还是那个养了陶小沐三四年的大家长，知道死孩子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坏小孩儿，不过是语气恶劣而已，只要顺着她的意，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你说我要怎么抵罪？”严老板小心地揉揉死孩子的左胳膊，苦笑道：“总不能让我一命抵一命吧？”

陶小沐想了想，伸手掏出严江舟的手机，找到她流氓二师兄的号码，一阵乱按发了条信息过去。不到一分钟，收到二师兄回复的短信。

陶小沐盯着手机屏幕一阵坏笑冷笑加奸笑，笑得严大老板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陶小沐把视线转到严江舟身上，从上面看到下面，定格在严大老板下面某个敏感部位，冷笑道：“老子当然不会要你命偿，老子要让你兄弟来命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