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堆里的恋爱事件
作者:乐匆匆 | 分类:现言 | 字数:15.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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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赌气的死孩子
陶家老宅已经有些年数了,中间经过几次大的修葺,如今已是两层小楼,勉勉强强也算是个别墅。小别墅唯一胜过那些千万豪宅的地方,大概只有屋里陶老爷子私藏的古玩字画,以及那养了一堆花花草草虫虫鸟鸟的大院子了。
陶小沐的奶奶很早就过世了。陶老爷子又当爹又当妈把儿子拉扯长大,儿子却投奔洋鬼子了。后来又一把屎一把尿把孙女养大,结果孙女还没成年就被人拐走了。你说老爷子能不伤心吗?最近几年身子骨也不如以前了,跑跑颠颠掘人祖坟的事也不怎么插手了,最多在地面上看看风水定定穴位。闲来无事的老爷子除了写写书,逛逛古玩店,没事的时候就去花鸟市场遛遛。要不是秦和拦着,老爷子估计能把花鸟市场里一切活的生物搬回家。
秦和多数时间陪着老爷子住在老宅。看看书,上上网,逗弄逗弄院子里那堆活物。店里的事情也不太管,只有有买家看中店里的压堂货时,秦和才会出面。看店的伙计是跟着他倒过斗的小兄弟,早已经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了。这种生活秦和很喜欢,喜欢得让他几乎都忘了自己好歹也是那所全国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的。
秦和拿了床空调被盖在趴在吊床上睡觉的陶小沐身上。趴在地上的大狼狗见他过来,摇着尾巴在他脚边打转儿。拴在另一边的藏獒,似乎相当鄙视大狼狗的谄媚讨好样儿,不屑地把头扭向一边。秦和又向家里请来的保姆秋嫂交待了几句,这才放心出门。
陶小沐负伤回家,先是被陶老爷子指头鼻子骂了一顿,骂她太丢陶家祖宗的脸了,居然连个僵尸都干不过。后来又被陶钩冷嘲热讽了半天,又不能还嘴,别提有多郁闷了。
陶钩是陶小沐本家的一个姐姐,不过也大不了她几岁,往上数几代两人还是同一个祖宗呢。陶钩八字四柱纯阴,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来补五行里的金。说来陶钩家干的行当更吓人,一家子的灵媒。所以通俗点说,陶钩姐姐人家是巫婆。如果单纯如此也没啥问题,关键是陶钩这个巫婆养了一只小鬼仔,老听话。鬼仔是陶钩二十岁生日时,她爹那个假道士花高价从一户孩子早夭的家里,把还没入土的小孩尸体买来,取了其魂魄,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炼成的。一般养的小鬼,善妒得很,一不小心就会被小鬼反噬。可是陶钩这只小鬼却听话得很,陶钩让他干嘛就干嘛。陶小沐这凡夫俗子哪干得过人家,除了心里扎小人外,对陶钩是完全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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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和走后,严江舟一晚没睡。想了一晚,也抽了整宿的烟。所谓无商不奸,这些年,他的确干过很多让人不齿的事。只是他向来谨慎,自信自己做的每一笔生意都天衣无缝。早年刚入律师圈,也曾得罪过不少人。这几年慢慢淡出,更多专注在事务所内部事务上,也不过是不想再结仇家。然而千算万算,终究是被自己下的套套了进去。秦和说得对,他严江舟口口声声说为了陶小沐好,可却把这些潜在的危险忽略了个彻底。这些年的种种作为,转眼成了可笑的儿戏。利益,还真是熏心的东西。
严江舟下意识地又去拿烟,才发现烟盒已经空了,烟缸里堆满了烟头,整个客厅也烟雾缭绕的。严江舟拉开窗帘,太阳早已经升得老高了。他揉揉泛疼的太阳穴,无力地笑笑。死孩子不在,这日子过得也真是萎靡。
他从来不觉得养孩子是件有意思的事。但如果对象是陶小沐那死孩子,他心甘情愿,养再多年都没问题,哪怕死小孩变成老太婆,他也不介意一辈子揣着。
严江舟把家里整理干净,先去了趟事务所,交待了下工作,然后又再一次堂而皇之地翘班去哄他家孩子。
然而,“善恶终有报,苍天难饶谁”这话,毕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真理。等严大老板停了车往陶家老宅门口一站,看清里面的景象后,头皮一阵阵发麻。
葡萄藤下的吊床上,他家死孩子正趴在那儿睡觉。没拴链子的大狼狗趴在吊床下,盯着旁边笼子里的松鼠黄豆,吓得个黄豆贴着笼子的另一边,动都不敢动一下。藤架上挂着几个鸟笼,那只老是当自己是先知的八哥也在其中,见到门口有人,扑扑翅膀叫出一句:“嘎,笨蛋!”而一旁拴着的大藏獒,早就站起来警惕地盯着严江舟,发出“呜呜”的声音。最最惊悚的是,陶小沐那死孩子左手臂上缠着一只颜色异常艳丽,并且巨毒无比的金黄珊瑚蛇;吊床与树连接的部位,一条通身青绿的竹叶青盘绕在那里。严江舟虽然清楚院子里的毒蛇都已经拔掉了毒牙,但心里还是怵得很。
好好一个院子,让这爷孙俩整得跟个热带雨林一样。难怪老爷子满屋子的宝贝也不怕被人盯上。就这么个骇人的院子,这得多大胆子的小偷才敢进啊。
严江舟硬着头皮迈进去。向来和他不对盘的藏獒终于狂吠发出声,一黄一绿两只大毒蛇也昂起头部。一直盯着黄豆的大狼狗虽然反应非常迟钝,但听到藏獒在叫,于是也对着松鼠笼子欢快地叫起来,黄豆已经被吓得狂咬笼子准备逃生。
陶小沐被吵醒,揉揉眼睛,看到左臂上的珊瑚蛇昂着五分之一长身子,于是伸出右手摸摸它,嘟囔道:“阿珊听话,你是一条美丽的蛇,不要这么冲动。”
藏獒叫个不停,吵得陶小沐的脑袋犯疼,于是转头对藏獒吼道:“大毛你再叫我马上就把你送给陶钩子那个死巫婆!”
而这只强劲凶猛、体重50多公斤的纯种藏獒,居然还真乖乖地闭了嘴,委屈地发出呜呜声。
做藏獒做到它这份儿上,也真是丢狗的脸面啊!
陶小沐又闭上眼,喃喃道:“完了完了!我出现幻觉了!居然把大毛看成了严江舟!呜呜,太可怕鸟!我要睡觉我要继续睡觉。”
秋嫂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见是严江舟,一边拿了门边的一个小玻璃缸过去,一边笑着对他小声道:“严先生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过来接小沐。”严江舟见秋嫂眼都不眨一下,就把盘在绳子上的那条竹叶青抓进玻璃缸里。虽然见识了不少次,但还是不禁感叹这陶家个个非常人所能比。
秋嫂去抓陶小沐身上那条珊瑚蛇的时候,陶小沐刚闭上的眼睛再一次睁开,看到是秋嫂,又把头埋下去,嘀嘀咕咕地说:“秋姨,大毛叫得我头疼,你可不可以人道毁灭了它?”
“这孩子,呵呵。”秋嫂笑着摇摇头,抱着玻璃缸回了屋。
严江舟一听死孩子说头疼,连忙走过去。陶小沐后脑勺的头发因为要缝针,剃去了一部分,昨儿陶钩因为这个狗啃般的发型没少嘲笑陶小沐。严老板一看死孩子头上包了那么大一块纱布,顿时那个心疼呦。而且还伤在了后面,睡觉都不能好好躺着,越想越心疼,恨不得操刀跺了那个姓杜的。
陶小沐感觉到有人摸她头,微微侧了下脸,眯着眼睛看清来人后,轻轻叫了声:“叔叔。”
严江舟听她这么一叫,心里是五味杂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把趴在吊床上的死孩子扶坐起来。想到秦和说肩膀上也受伤了,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褪了陶小沐身上的外套,果然看到左肩上那刺眼的白纱布。
陶小沐用右胳膊搂着大家长的脖子,声音里满是委屈:“疼死了,都不能打游戏了。”
严江舟半弯着身子,任由死孩子搂着。陶小沐之前的感冒还没好利索,说起话来还有一点点的鼻音,鼻子也时不时哼两下,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更是可怜兮兮的。
“对不起,沐沐,都是叔叔不好。”大家长轻轻地抚摸着死孩子的背,声音微颤。
“嘎,笨蛋!”头顶上的八哥非常不和谐地冒出这么一句。
陶小沐下巴搁在严江舟肩上,右手在他身上画圈圈,“你为毛要道歉捏”
严江舟把死孩子从身上拉下来,亲亲小P孩的嘴,说道:“没有保护好你这个死孩子。”
死孩子扑上去,一口啃向大家长的嘴唇,差点就咬破,急着说道:“还有捏还有捏?”
可惜大家长只是抱紧了他,不再说话。
陶小沐心里一阵失落,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有些怪怪的。在墓里被那僵尸追的时候,陶小沐就想,只要严江舟向她道歉,她就小人不记大人过,原谅他好啦。明明老是跟那个阿姨在一起,却骗她说在做其他的事。而且,既然那么痛恨她下墓,干嘛还心安理得地把她掏来的东西给别人呢?陶小沐接触的人少得可怜,男女感情上的事也就只知道个表面。更何况一早就被大灰狼给吃掉,哪有什么机会去了解这些。只是陶小沐再如何没心没肺,“旧情人”三个字让她极度郁闷,更何况陆严又没头没脑地丢了“旧情复燃”四个字。陶小沐脑子里反反复复把这两个词排列组合,最后得到结论:大概以后叔叔就会逼着那个阿姨背单词刷马桶,再也不会管她陶小沐了。这个结论本该让小P孩欢呼,毕竟那是她最痛恨的两件事,可是悲摧的陶小沐发现自己好像开心不起来。想想以后睡觉没有了硬绑绑的大抱枕,黄豆的零食没人买,陶小沐就直想泪奔。不过对于太纠结的事情,陶家沐沐向来懒得多想。所以打定主意,只要她家这个坏叔叔主动认错,她就大发慈悲好啦,绝对不让他跪地板呦。
可悲的是,严大老板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方面的错误。
“沐沐,回家好不好?”
“为毛要回家啊?”陶小沐有些心不在焉,手伸到大家长衣兜里把手机摸出来,调出游戏开打。“叔叔,我的手机被疤脖子叔叔搜走了,你再给我买一个咩。”跟她爷爷一样,摆明了把严大老板当成不用插卡的自动提款机。
严江舟应下,继续和小P孩商量:“回家才能买手机。”
“哦,那我不要了。”陶小沐把注意力都放在手机游戏上,没注意到她那一句话把她家怪叔叔气得内伤。
“沐沐听话,跟我回家。在这里没人照顾你,叔叔不放心。”严老板难得不用威胁的话,软言软语地哄死孩子。
陶小沐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像在看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这里也是我家啊,而且秋姨会照顾我的咩,还有秦哥哥呦,秦哥哥天天背我上楼的咩。”
严老板的内伤更加严重。
任凭严老板如何哄,死孩子就是不跟他回家,大有一副“你敢拐我回家,我就撞墙给你看”的架势。严江舟非常确定死孩子在跟他闹别扭,于是摸摸吃醋的死小孩,解释道:“沐沐,我跟于阿姨……”
可惜严大老板又遭报应了。话刚起了个头,陶小沐拿在手里玩游戏的手机就响了,陶小沐连忙把手机递给严江舟,然后迅速用右手捂住眼睛,说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木有看到于岚来电!木看到!”
手机响个不停,掐断一次,却又立马再次响起,严江舟不得不接起来。
就在严大老板接电话的空当,陶钩又跟个鬼一样飘了进来。走到陶小沐面前站定,幽幽开口:“妹子,姐姐我掐指一算,知道你有难,便立刻赶来。”
陶小沐早忘了昨天陶钩对她的嘲笑,立马扑过去:“陶钩子!速速把那老男人拿下!”
穿得像个非主流的陶巫婆凤眉轻敛:“叫姐姐。敢不叫,我叫我儿子天天晚上来找你。”陶钩所说的儿子,便是她养的那只小鬼。
“姐姐!”陶小沐态度乖巧,迅速改口。
陶钩瞥了瞥接电话的严江舟,掐着手指开算:“正官坐正财,大吉兆。然日支为偏财,恐有婚外情。妹子,踹了他。”
陶小沐鄙视:“坑人,你又不知道严江舟八字。”
陶钩拍拍陶小沐的脸,淡淡开口:“你当我儿子是吃素的吗?”
陶小沐不怕陶钩,但却怕她儿子怕得很。同样的,陶小沐也不信陶钩,却也相当相信她那个儿子。听她这么一说,便不疑有他,哀怨地看着严江舟。
严江舟感觉到死孩子看他眼神不对,又看到旁边站了个陶钩,草草结束了电话。严江舟倒是知道陶钩总是神神叨叨的,再深入的东西,却是从来都不晓得。
陶钩不知道跟死孩子说了什么,死孩子更加坚定,死活不跟他走,而且看他的眼神又是悲愤又是哀怨,半句不听他的解释,一提于岚就炸毛。严老板又担心她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伤口,也不敢再提。
直到后来秦和回来,陶小沐居然直接嗷嗷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嚎,什么日支啊偏财啊,连婚外情都蹦出来了。搞得两个大男人都莫名其妙,只有陶钩站在一边,咯咯地笑个不停。
严江舟当然并没有把陶小沐带回去。一方面是因为死孩子中了邪一样,死活不跟他走。另一方面,于岚的电话也提醒了他,手头上还有太多事情。至少在他结束手上这些事情之前,把死孩子留在她爷爷那儿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再也不想让死孩子经历任何危险的事。
至于说陶钩那巫婆为何坏笑不止呢,根据十神定位论,严江舟日支偏财不假,恐有婚外情也不错,但此话还有半句,那就是“若坐将星,与名门之家结亲”。
这陶小沐,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名门之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