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七拐八拐绕到了一个两人都不知道的地儿。陶小沐和周季被关进一个房间后，有人搜走了两人的手机，反锁了门，便不再搭理他们。房间里倒是有个窗户，然而透过窗户往外看，院子里几个与之前抓他们的人打扮类似的人正守着。

俩崽子趴在大开着的窗户边，唠嗑唠得还挺欢畅。

“师兄，你说从这跳下去，生还的机率有多大？”陶小沐把头伸出去看看。

“百分之百。”周季托着腮趴在窗边。

陶小沐兴奋，“那逃出去的几率咩？”

“百分之零。”

周季虽然平时那作派不着调得很，但脑子该清楚的时候也不会糊涂。照目前这情况，他们安全得很。对方的目标是陶小沐，他也就是顺道给绑来了。然而就他家小师妹，还没那能力惹上这帮人。周季虽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但光瞅瞅那绑人的车，也能猜出非富即贵。

那么，便只能是因为小师妹家那位大老板了。魏老跟严江舟有合作，虽然没有跟他们明说过，但也从来没有掩饰过。所以，多多少少周季还是知道严江舟私底上的动作。这一次，不知道严江舟惹到了哪路神仙。

“唉……”陶小沐一下子蔫下去，学着周季托腮作沉思状，“这就是绑架咩？感觉不对啊。”

周季抬起眼皮看了下似乎颇为失望的陶小沐，“绑架能有什么感觉？”

陶小沐瞬时眼冒绿光，激动道：“一排的黑西装，戴个黑眼镜，手里拿着□□，悄悄地走到我的身后，拿个麻袋把我套起来，然后娇弱的我就晕鸟。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没门没窗户的小黑屋，四周不时传来恐怖的哭声和笑声。墙上有俩孔，时时刻刻有两只眼睛透过那俩孔监视着我。然后……”

“停停停！”周季一边喊停一边一巴掌拍向陶小沐，“喜剧片看多了吧你？绑你？操！一根鱿鱼串儿足矣。”

“你污蔑！我是有节操的！”小师妹气愤挥拳，“还得加串牛肉丸！话说，我又饿了。”

周季鄙视道：“你自己吃了一整份红烧肉！爷都没吃着！”

“咩……师兄，人家饿了很久的说。”陶小沐又把身子探向窗户外，对着下面的人喊道：“哎哎！下面的人看上来！哎！就是说你！那个秃头的大爷！对对！大爷！能不能给带点吃的上来？绑架也得讲求专业素质啊，人质现在很饿，脾气很暴躁。大爷，随便来二斤牛肉就成。”

楼下秃头小伙儿泪奔。不干啦，人家才二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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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江舟接到杜忍电话的时候，刚在事务所因为一家客户公司ODI中的诉讼事务发完飙。

杜忍仍然是开门见山，直接开口要他手里的秘色瓷。

严江舟继续跟他打太极。后周秘色瓷的消息确实是他自己放出去的。严江舟是个奸商，这一点是无庸质疑的。他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想着把手中的东西捐给国家。但他也绝非文化汉奸。所以严江舟这一次打算冒一次险，下一次注。出自魏老之手的高仿仍然会漂洋过海去向大不列颠，而两件真品，严江舟决定恶炒一翻。这个方法看起来似乎很拙劣，实际上却事半功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严江舟自有自己的门路，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拍卖行作掩护。

杜忍的出现实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杜忍开价确实不低，但也绝没达到他所希望的高度。而且，他所要炒作的，不仅仅是这两件秘色瓷器，还有手里的其他东西。若还没炒开就把货销出手，无疑是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损失何止两件秘色。然而他也不想得罪杜忍，杜忍是个狠角色。那么，唯一的办法，只有拖，一直拖到瓷器炒到他所希望的程度。

“杜老板，该说的我也说得很明白。后周秘色这种记录在案的国宝，我实在不能让它在这个环节上出错。”严江舟讲着电话，手里翻着桌子上的卷宗。

“严老板，我也说过，我有的是办法弄到手。”杜忍的声音冷冷地传过来。

“你这不是逼我吗？”严江舟把卷宗递给等候在旁边的秘书，笑道：“杜老板，我这来远斋可连你手下的一个小公司都比不上啊。”

“严老板过谦了。”电话那头的杜忍突然轻笑一声，“既然杜老板不肯，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要委屈严老板家的小朋友继续在我这儿待着。”

严江舟顿时心生冷意，静了三秒，镇定问道：“杜老板何必把小孩子牵扯进来？”

“我只要瓷器。”杜忍开口。

“杜老板，我可不知道您这么喜欢逼人做生意啊。若我说严某无能为力呢？”严江舟嘴上说得虽然轻描淡定，手里紧握的笔和纸上深深的划痕，早已经泄露了此时此刻他的情绪。

“请放心，我会好好招待小朋友的。”杜忍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严老板是打算拿瓷器来换小朋友，还是送瓷器给旧情人，杜某绝不会干涉。”杜忍说完便挂了电话。

严江舟从没像此刻这么慌张过。陶小沐是他养了四年的宝贝疙瘩。虽说经常打经常骂，却也从不舍得下重手。他让她上学，纠正她大大小小的坏毛病，禁止她下墓，不过是想让她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生活。然而现在，居然在这个死孩子身上发生绑架这种恶俗的烂戏码，原因还是为了这几个破瓷瓦。

严江舟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就算杜忍现在要整个来远斋，严江舟也会双手奉上。

然而，严大老板没想到的是，他那句可能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无能为力”，却差点造成了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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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忍打电话的时候，直接当着陶小沐和周季的面开了免提，于是陶小沐和周季有幸听到了杜忍和严江舟通话的全部内容。

当杜忍出现在因为没有纸巾，只能不停地吸鼻子的陶小沐面前时，陶小沐几乎一下子就认出了杜忍，呃，脖子上的疤。于是挂着鼻涕的陶小沐冲上去围着杜忍转，掐着腰大笑道：“我说你那天干嘛那么奇怪地看着我啊，原来是看上人家鸟，你是想抓我回来当童养媳咩？”还好周季看杜忍脸色不善，连忙把小师妹拉身后护住，否则指不定杜忍真的会直接下手掐死她。

陶小沐知道杜忍是想要严江舟手里的后周秘色瓷时，又开始咋呼：“那是我的！凭毛卖给你？”见杜忍浑身散发着杀气，变身缩头乌龟，“生毛气嘛。你给严江舟说我在你手上，吓唬他说不给你你就卡嚓掉我，他一定会给你的啦。”然后又装大姐头揽住周季，“师兄不怕，你不用在这卖色鸟。那破盘子破盒子，严江舟才不屑要呢，肯定会给他啦。”

杜忍把电话挂掉后，陶小沐保持望天状态，作苦思冥想状。想了一会儿，纳闷地问旁边的周季：“师兄，你说无能为力、旧情人、旧情复燃放在一起是毛意思？”

周季摸摸小师妹的头：“你这破脑袋想不明白的。”

陶小沐丢他一个白眼：“要是明白还问你？师兄，你真笨，以后没有男人会要你的。”

流氓周想掐死她算了。

陶小沐见杜忍要离开，急忙说：“喂，疤脖子叔叔，你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杜忍仿佛没听到她的说话。

陶小沐蹿到杜忍身边，拦住他，嘿嘿傻笑道：“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比较私密的问题？”

杜忍被她挡了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你说的旧情人是谁？”陶小沐挠挠头，刚要继续下去，杜忍的手机又响起。

陶小沐眼神一斜，瞥见来电显示是严江舟的名字。于是可怜兮兮地拉住杜忍拿手机的手，猛吸一下鼻涕，说道：“叔叔，你可怜可怜我这个爹不疼娘不要的小孩儿吧，能不能让我接这个电话？我保证你肯定能拿到瓷器。”

杜忍不理会她，甩开陶小沐。谁知陶小沐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了一把青铜匕首，刀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到了杜忍脖子上。杜忍完全没有想过这小女孩会来这么一招，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屋里杜忍的人见这情形，其中两人迅速掏出了枪，全都对准了陶小沐。另外两人押住了周季。

陶小沐却面不改色：“你们可以试试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架在杜忍脖子上的刀使了使劲，依稀看到刀刃划破了皮肤，冷笑道：“这匕首是商王墓里陪葬的，老子干掉好几个大粽子才拿到手的，划你几个口子算给你面子。手机给我。”

周季觉得小师妹简直就是那横跨银河系的美少女战士啊，除了挂着的那两行鼻涕。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似乎如果没人接，手机就会一直响下去。

杜忍也不说话，手上没有任何动作。陶小沐右手握着匕首，伸了左手去拿杜忍手里的手机：“我力气没你大，但你想在我刀子下活命，也得看老子心情。”

杜忍仍然是面无表情。

陶小沐拿了手机，接下接听键，右手的动作却并没有因为分心而有所迟钝。

“杜老板，时间地点。”电话那头传来严江舟平静的声音。

“叔叔，是我。”

“沐沐？”

“嗯，我很好。”陶小沐注意到有一人想要扑过来，又狠狠地架住匕首。杜忍脖子成功见血，看起来匕首陷进肉里很深。

“叔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那俩瓷器，你是打算给那个阿姨吗？”

“……”严江舟沉默。他没想到陶小沐会问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他却不知道如何回答。表面上确实是卖给于岚，可是那是仿货。

陶小沐当他默认，于是说：“叔叔，我好像有些明白陆叔叔的话了。叔叔，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不等严江舟回话，陶小沐合了手机还给杜忍。

“你看，你抓错人了。你真笨，抓我又没用。”听起来死小孩很沮丧。“你让他们放了我师兄。”

谁知陶小沐这话一出口，押住周季的人不但没放手，反而一把枪已经对准了周季的太阳穴。

流氓二师兄心情复杂难解，没想到毕生还可以玩玩枪战，虽然自己铁定会是那个战死的一方。

“傻逼，跟我玩这个？也不去打听打听我陶沐的名号！老子连千年的僵尸都不怕，会怕活人？”陶小沐下手更重了，“老子这双手摸过的千年尸体我自己都数不清。”

陶老爷子教会陶小沐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人不救我我自救。

杜忍终于开口，声音却冷如冰霜：“很好。”

“你放了我师兄，我给你瓷器。严江舟手里的东西是我从墓里摸来的，你把我师兄放了，你要多少秘色瓷，我掏多少给你，怎么样？”

周季先回过神来，“陶小沐，你要干嘛？”

陶小沐收回匕首，对周季嘿嘿一笑：“美人儿师兄，我在救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