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最忌讳别的世家垄断了药方。

秦老太爷虽然退休了，却不代表他不会害怕皇帝忌惮，故而主动拿出药方，讨好皇帝。

这个想法，令沈知卿啼笑皆非。

这药方，也太过于珍贵，秦老太医不至于傻乎乎给了自己的仇敌。

沈知卿心中有疑惑。但这种事。也说不清楚，只能慢慢揣摩。

她便打消了疑虑，吩咐孙良按照秦老太医留下来的方子抓药，准备入冬之后的药品。

“小姐，咱们不做胭脂了吗？”雪青低声问沈知卿，“咱们铺子里的胭脂，京里卖得火爆，不能半途而废。”

沈知卿摇摇头：“不做了。咱们的药铺，不需要胭脂。”

雪青就没再提了。

沈知卿回了王家，歇息了一夜。

翌日早晨。她刚刚梳洗罢，就有婆子禀报说，宋盼儿带了人过来探望。

沈知卿赶紧穿衣出去。

她在二门上碰到了顾延韬和大夫人。

大夫人和顾延韬都面色平和。

沈知卿笑着请安。

“去哪里玩耍了？”大夫人笑容温柔，“昨晚歇在侯府，睡得可香甜？”

沈知卿颔首：“挺好的。大伯母，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们还没用膳呢。”大夫人笑道，“既然来了，就陪我吃顿饭吧？你父亲说，让你多学学管家。”

沈知卿微讶。

“好啊。”她答应下来，又看向了沈砚，“阿砚，今天你跟着父亲练字。”

沈砚乖巧点点头。

众人往二房那边走，丫鬟已经摆好了饭菜。

大夫人对沈知卿道：“我记得你很喜欢吃鱼的，这几样菜都是清蒸的鱼。你尝尝味道如何。若是不合口，让厨娘重新做。”

沈知卿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沈砚也很高兴：“娘，您真好！”

众人坐定。

沈知卿先夹了块鱼肉吃了，觉得很鲜嫩可口，忍不住夸奖大夫人，夸她手艺越发精湛。

大夫人笑盈盈听了，又叫丫鬟添了筷子。

沈砚更加开怀。

等大家吃饱了，大夫人才把话引入正轨：“......前段时间，我去了趟苏州，认识了一位老友。那人是个郎中，擅长外伤。

他给我开了一副方子，说要服一年。”

大少爷顾延韬眼底闪烁着期待。

三少爷顾延臻则满脸失落，似乎不相信这个事实。

唯独沈知卿神色淡淡的。

她并不意外。

沈家这些年生活优渥，家风又严谨，没什么大病小灾，沈知卿每次生病、吃药，都有专业的大夫，不需要大夫人去求诊。

所以大夫人去见朋友，也算常态。

“我瞧着你身体康健，倒也不急着服药。”大夫人继续道，“可是，我听闻老友说了句，‘药方是不可轻易泄露的’，这话颇为奇怪。

我想，既然是不能轻易告诉旁人，我也不该贸贸然去寻找老友。我便问了问他的情况，知晓了一些秘辛。他说，此人是江南有名的神医，医术超凡。

可惜他不愿意出山。我又想到，这方子本是不传之秘，他既肯透露给我，想必对我有恩，我总不好强逼他出山......”

沈知卿垂眸。

大夫人停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思索再三，便决定将此药方献出来。既能感念救命之恩，又不违背祖训，是两全其美之计。

我原想等过了冬季，你成亲之后，再交由你保管。谁料，偏偏遇到了这件事。”

顾延韬立马接了话茬：“娘，这方子，我也想要。既然是祖宗传下来的方子，我也不敢私藏，还是交予弟妹妥当。”

大夫人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了顾延臻，“老爷觉得呢？”

“娘，这是咱们沈家的祖产。我和您是一条心。”顾延臻语气坚决。

“爹......”沈砚怯怯喊了顾延臻，“这是祖父留给娘的东西。”

顾延臻板起脸呵斥：“逆子，胡言乱语什么！”

沈砚吓得缩了脖子，闭嘴不再吱声。

沈知卿心里冷哼。

果然，顾家的男人贪婪无度，尤其是顾延臻这样的人渣。

她从前被蒙蔽，如今才恍悟过来。

“娘，这方子给我吧。”沈知卿道。

她看出了顾延臻和大夫人的心思。

顾延臻想要这张药方，而且很着急要。

大夫人和顾延臻的关系，远没有顾延臻说的那般好。

“娘，这个药方给我保存，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这药方的来历，牵扯甚广。我想知道更多的内幕。

这张药方，我保管了十年，一直不曾交给任何人。现在给您，您也不用担心旁人说您忘恩负义。”沈知卿道。

顾延臻皱眉。

沈知卿看了眼父亲。

顾延臻心里咯噔了下，突然明白了女儿的心思。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懂规矩！”大夫人责骂道。

沈知卿道：“娘，这方子是祖父的遗嘱写明，给我的。”

大夫人噎住。

她转头看了丈夫一眼。

顾延臻沉吟不语。

沈知卿就站起身，对着父母福礼：“我去院子里散步，您们慢用。”

说罢，她径直离席。

她不理会顾延臻和大夫人，带着沈砚出了门。

沈砚一直闷闷不乐。

他拉住了姐姐的胳膊，悄声问：“姐姐，是不是祖父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沈知卿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小年纪，怎么整天想着猜谜？祖父没什么事隐瞒的，你别瞎操心。”

她牵住了沈砚的手。

沈砚依旧不解。

“姐姐，你真厉害......”沈砚崇拜道，“我什么时候像你这么厉害啊？”

沈知卿莞尔。

“等你考取功名，就会比姐姐厉害的。”沈知卿笑道。

“好。”

说完后，她又忍不住问道：“姐姐，你为何对我这么有信心呢？万一我考中秀才、举人甚至状元呢？”

沈知卿微笑着回答：“那也是你有本事，姐姐自然高兴。”

沈砚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如捣蒜。

看到弟弟脸上的喜悦之情，沈知卿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接着她想起来：“小砚，今天你要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是背诗。”沈砚乖巧地说道。

听他说到这个，沈知卿的神色顿时暗淡了几分。

这孩子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很懂事。

从前两岁起就跟在父亲身边读书识字，十三岁那年更是被送去国子监求学，因而他所背诵出来的古文句句都能流畅地应用于实际生活当中。

可惜，即便他聪慧无双，依旧没有办法超越同龄人太多。

这孩子从五岁起就被定为继承人培养，将来他必须成为朝堂重臣，乃是未来的帝王！

这样重担压在肩膀上，让他的精力和时间都耗费在政务上，哪里还有闲暇去读书练武？

再加上国子监里的教授并非只会教授科技方面的东西，也有些人会教授别的内容。

而沈砚所擅长的就是数术方面的研究，所以导致他在其它方面的成绩都不怎么好。

“姐姐，怎么啦？”看到姐姐沉默，沈砚疑惑道，“你在走神吗？”

沈知卿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快背吧。”

“嗯。”沈砚应了声，随即认真地背诵了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滔滔，奔涌到海不复回......”

一篇文章读完，沈砚得意洋洋地说道：“姐姐，怎么样？”

沈知卿笑着拍了拍手说道：“很棒。”

沈砚闻言更加欢喜。

接着她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开始给弟弟写信。

写完后，沈知卿把信折叠好放入信封，交给了丫鬟，叮嘱道：“小荷，这信明早记得派人带给爹娘，知道了吗？”

丫鬟赶紧恭敬回答道：“奴婢晓得了。”

吩咐完毕，沈知卿又摸了摸沈砚柔顺的黑发说道：“好了，该去睡觉了。”

十年之后，沈砚考取了功名，他荣归故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孝敬自己的姐姐沈知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