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在家里等消息了。

结果，她刚踏入顾家，朱仲钧派人来传话：“沈家来了信，沈玉临今日进宫，要见见琇哥儿。”

宋盼儿松了口气。

她又对朱仲钧表达了谢意。

朱仲钧摆摆手，没有多言。

他的心情，也并非很好。

宋盼儿回了卧室，见沈琇之仍是没醒，又去叫大夫。

大夫说沈琇之脉象平稳，应该很快就会苏醒。

宋盼儿这才安心。

她躺倒了炕上。

心头却始终乱糟糟的。

不知何时，沈玉临来了。

他面色沉郁，似有点烦躁。

“阿姐，我们今日去看大姐。”沈玉临道。

宋盼儿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敢相信地抬眸：“你要去见菀姐儿？”

沈琇之是沈玥儿的庶子。

“阿姐，你不想去吗？”沈玉临皱眉问。

宋盼儿摇摇头，道：“阿璋说，菀姐儿疯了......”

沈玥儿的病情，全家都知道。

宋盼儿一直不想承认。

她怕这种伤人心肺的谎话说得太多，菀姐儿变得疯癫起来，那样对沈琇之不利。

可沈玉临主动提及，宋盼儿又觉得，瞒着沈玉临，也不是良策。

“阿姐，你还是不够狠毒。”沈玉临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听说，菀姐儿已经好了七八分。阿姐，我要娶菀姐儿为妻，让菀姐儿给琇哥儿做媳妇。”

宋盼儿心里震惊。

沈玉临居然想娶沈知卿！

沈知卿已经和萧靖承订婚了啊。

宋盼儿的嘴巴张了张。

“我们是嫡亲堂兄妹.......”

“不是！”沈玉临冷冷道，“咱们家不兴这个，我也不想再沾染亲戚了。”

宋盼儿不解。

“阿姐，我想过了。”沈玉临道，“如果我将来考中了状元，祖父不同意咱俩的事；如果我考不中状元，祖父会同意咱俩的事；而将来我若是不中状元，祖父会同意咱俩退掉亲事。”

宋盼儿更加茫然。

“我和阿璋，都是嫡长孙。我若是考中了举人，就是沈家的顶梁柱，祖父必须让我娶沈知卿。

可阿璋呢？他只比我小五岁，他不可能像我这样考科举的；他不成器，将来沈氏家业，都要落在阿璋头上。

所以，我要趁早把阿姐和菀姐儿的事敲定了，免得夜长梦多。阿姐，你说呢？”沈玉临语速缓慢，一字一顿，却很坚决。

宋盼儿半晌才回过神。

她猛然坐起身。

“你胡闹什么？”她怒道，“谁跟你说，你考中了举人，就能娶沈知卿为妻？你知道顾家是什么背景吗？”

“不知道。”沈玉临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阿姐，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从没羡慕过大伯母和二哥。

我一直以为我是天赋异禀，我聪明伶俐；后来，阿爹死了，二伯父也走了，家产被夺，我才体验了绝望。

从前的沈砚之不喜欢读书，可偏偏考上了，我嫉妒他；后来我知道他是个傻子，我高兴。我想取代他的位置。

可如今我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天赋异禀，不仅仅是因为他傻，也因为他运气好。

我嫉恨他的天资。

如果我能有他一半的福气，我也能像他一样，名满天下！他有的，我也想要；他没有的，我也想要！

我不甘心，我想要更多，我想要他拥有的一切，我都想要。阿姐，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宋盼儿浑身冰凉。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子，觉得陌生，又有点悲哀。

“阿霖......”她低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你从前也很乖巧懂事的......”

沈玉临苦涩笑了笑。

他的笑容僵硬，带着几分凄楚。

宋盼儿又开口：“玉临，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故作矜持？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思？”

沈玉临的脸色倏然苍白。

“你不信我？”宋盼儿目光渐渐凌厉。

沈玉临咬唇。

“我不是怪罪你。”宋盼儿语气软了下来，“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这个世上有些东西，你得不到的，别轻易妄想。”

沈玉临不吱声。

宋盼儿又说：“我和大嫂、三嫂、四嫂都是这般。我们都很喜欢萧六郎。但我们没奢望嫁给他，我们也没想过和他厮守终老，我们只要他一辈子记住我们的好。”

沈玉临依旧抿唇不语。

他脸色铁青。

“你还年幼，或许你不懂，女人总是爱幻想的。幻想自己的丈夫有权有势，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宋盼儿道。

“不，我懂！”沈玉临冷冷道。

“你懂？”宋盼儿微愣，随即哈哈大笑，“你懂，你就是装糊涂。玉临，你还没有长大。我知道你喜欢菀姐儿，可你不能强迫菀姐儿。我不会允许的。”

“阿姐，我不是逼你。”沈玉临的语气温柔下来，“我是帮菀姐儿，也替你谋划未来。

阿姐，你不要怨我。我只当你答应了。”

宋盼儿摇摇头。

“阿姐，这事我自己决定吧。”沈玉临又道，“你别管了。”

说罢，他径直离开了屋子。

宋盼儿追出去喊他。

外院的丫鬟婆子忙劝她：“太太，您回房歇息吧，别累坏了......”

宋盼儿无力站立。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沈知卿和沈琼枝说的话，还有菀姐儿对沈知卿说过的话，心里一片荒凉。

菀姐儿说：“母亲，我愿意跟着阿姐......”

她说过。

菀姐儿也曾经想跟她走，甚至央求过沈琼枝。

可最后，她选择了留下来，继续陪伴沈家。

菀姐儿是个孝顺又懂事的孩子。

沈玉临和菀姐儿，都是孝顺的。

宋盼儿突然发现，沈玉临是沈家所有孩子里，性格最阴暗的。

“菀姐儿......菀姐儿她怎么那么傻？”宋盼儿喃喃念叨着这句话。

她失魂落魄回房。

沈玉临走了之后，沈知卿也不睡了。

她坐起身，穿鞋下床，吩咐碧桃：“去告诉厨娘，让厨房熬两碗鸡汤。”

碧桃领命。

晚膳的时候，宋盼儿也没什么胃口。

饭桌上，沈玉临吃得香甜，一边吃一边赞扬沈知卿煮的菜。

他夸了半刻钟，沈知卿的脸越来越红。

宋盼儿瞧着沈知卿的反应，也忍不住笑起来。

“等会儿，我送你回房。”沈玉临放下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