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沈父把赵天佑支开。

他要单独找沈母谈谈此事。

赵天佑便识趣离开了沈家。

沈夫人对他的印象极差。

如果他不是皇帝派遣的钦差，沈夫人连理会他的欲望也没有。

“我们沈家，从不曾亏欠过你。”沈夫人对赵天佑道，“你若是执迷不悟，我就把你送官，看你怎么办？”

“夫人。”赵天佑道，“我知道我对不起您。我愿意补偿您、赔礼道歉……”

沈夫人冷哼了一声。

她站起身。

她转身离开了。

她不肯听他说什么。

赵天佑站起身，追了过去。

“我只是不甘心，我放弃了那么好的姻缘。”沈夫人道，“我的阿九，她那般聪慧美貌，又是正室嫡女，配谁不好？偏偏嫁给你？

我们沈家，是名门望族；你呢，一介布衣寒户，何德何能？

你是皇上的钦差，这个身份固然尊贵。可是朝廷的俸禄，能养活你吗？我们阿九，是嫁不掉的。

嫁给你，就是下堂妇！我们阿九这一生，毁了。她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沈夫人满腹的愤恨，全部喷涌而出。

她骂赵天佑，甚至诅咒他，都无济于事。

他是皇帝任命的钦差。

她拿他毫无办法。

沈夫人怒火冲天，拂袖而去。

赵天佑站在原地，默默垂头，不吭声。

过了好久，沈知卿走进来，问：“娘，怎么了？”

沈夫人擦了下眼角。

“你爹爹和哥哥都在议论你的亲事。”沈夫人道，“阿九，娘不想勉强你。你爹爹说了，他会尽量帮你寻个合适的。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沈知卿点点头。

她拉着沈夫人的胳膊，低声道：“娘，我不想嫁给他。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坚决。

她绝不能嫁给赵天佑。

赵天佑那种男人，她根本驾驭不了。

沈知卿觉得她的人生，注定要悲剧。

她和赵天佑，注定是悲剧收场。

沈夫人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好，娘答应你。”

沈知卿感激涕零。

五日之后，婚期定下是黄道吉日。

沈父特意安排赵天佑，在城北新建的新房住了下来。

沈宅位置不错，占据了整条街。

赵天佑刚搬进去。

新房的仆从还没有安顿好。

沈知卿让丫鬟打点了行李，搬到了新房。

她的东西很少。

丫鬟们也很少，只有四个粗使婆子跟过来。

她的丫鬟春柳，则是她的贴身婢女。

沈知卿一向不喜欢她。

她性子内敛，喜欢藏匿自己的锋芒。

她在沈知婉和沈知卿面前，乖巧柔顺。在别的丫鬟面前，又显得孤僻，很少搭理人。

沈知婉和沈知卿都觉得她是个木讷的姑娘。

而且，她不善交际。

可能因为自幼丧母，沈知卿不太敢接触陌生人，也没什么朋友。

她和丫鬟们，总是隔着距离，没什么亲密关系。

丫鬟们私底下偷偷传言，说沈知卿脑袋坏掉了。

不过，沈知卿不计较。

她的院子，也空荡荡的，只有一间耳房，其余地方摆放着各式物品。

她的丫鬟春柳也住进了耳房。

丫鬟们的房间，挨着沈知卿的耳房。

“二姑娘，你的屋子收拾好了。”春柳进来，告诉沈知卿。

她的表情微讶。

她们都以为，沈知卿不会让她和其他丫鬟们共处。

哪怕是同住一间屋檐下。

没想到，沈知卿竟然允许她和其他丫鬟们住一个屋檐下。

“嗯。”沈知卿点点头，示意她自己知晓了。

春柳就退出了。

沈知卿坐下，陷入沉思中。

她没有梳妆台。

丫鬟们的梳妆台，都是高高架在桌案上的大圆镜。她们梳洗的时候，可以随便摆弄自己的首饰匣子，或者铜镜。

可沈知卿不能。

她没有梳妆台。

她每日的洗漱，都要亲力亲为。

她的梳妆匣里，也只有两个胭脂盒、两瓶香露、两块帕子和几颗蜜饯。

丫鬟进来服侍她净脸更衣。

“姑娘，今日是您出阁的日子啊，您怎么这般失魂落魄？”冬梅问沈知卿，“您不是要嫁给赵公子了吗？”

她们都知道，沈知卿的婚事，是皇帝赐婚的。

这桩婚事。对于她们来说，就是天赐良缘。

沈知卿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她摇摇头，道：“不要乱讲话。我和赵公子，什么都没有。等成了亲再说吧。”

冬梅哦了声，不再多问了。

她服侍沈知卿换上了嫁衣，伺候她梳妆打扮。

沈知卿的嫁衣绣工精细。

这件嫁衣，是她姨妈费劲周折替她缝制的。

沈夫人舍不得女儿，将这件嫁衣给了沈知卿，作为添妆。

嫁衣用了珍贵的蜀锦。

蜀锦比丝绸要贵很多。

这是沈家花费巨资购置的。

当初买这件嫁衣，是为了迎娶京都首富之女沈知婉做嫁衣的，如今沈知婉早已远走异国，沈夫人不得已把它拿了出来，替沈知卿裁剪做嫁衣。

沈知卿不爱这些华丽繁复的东西。

她只是淡淡瞥了几眼，就吩咐冬梅把嫁衣脱了，挂到屏风上。

冬梅忙劝她。

“这可是您娘亲给你做的！”冬梅劝道，“您不戴一下？”

“不必了。”沈知卿道，“既是娘亲做的。那就留着，等娘亲百年之后，我再戴上它。”

冬梅愣住了。

半晌，才明白沈知卿的意思，她忍不住笑起来。

“姑娘，您这句话，倒像个老人说话。”冬梅道。

沈知卿的确不小了，也该考虑终生大事。

沈知卿的婚事，虽然简单，但是非常热闹，并未见她这般反感。

“快给我取梳子。”沈知卿催促道，“我要沐浴了。”

冬梅笑着，把梳子递给了她。

沈知卿的沐浴水是冰凉的。

她坐在澡桶里，任由温暖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眶。

她闭上眼睛，任凭水珠滚落，浸湿了睫毛和眉梢。

她哭了一阵子，渐渐止住。

她不能让旁人瞧出异样。

等冬梅服侍她穿上寝衣躺到床上歇息时，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睡着了。

冬梅轻手轻脚出了屋子，把门关严实了。

翌日清晨，沈知卿带着几名护卫，敲响了沈府的侧门，求见沈夫人。

沈夫人让他等着，说稍后再见。

沈知卿却没有耐心。

沈夫人出门时，他直接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