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忍？”沈夫人气极，“咱们沈家虽然比不上皇亲国戚，却也是京城数得着的高门。岂容一个无赖欺负上门！”

沈知卿微愣，看了眼沈夫人，没吭声。

她的母亲，果然还在记仇当年的事。

若是她知晓真相，怕又是要气疯的。

沈知卿不愿再揭开旧事。

“娘，我知道你疼爱爹爹。但是这次我们不宜再招惹麻烦了。那小子是秦王殿下身边的人，秦王府是咱们得罪不起的。”沈知卿继续劝。

沈夫人咬牙切齿。

“我不甘心啊！”她含泪，“难道就任由那个贱女人逍遥法外？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欺辱你的！她差点毁掉了咱们的女儿！”

沈知卿握住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痛得厉害。

“娘，我知道她的狠毒。所以我要报复她。”沈知卿咬唇，一字一顿道，“我要让她尝尝，什么叫做求而不得！”

沈夫人一愣。

她盯着沈知卿：“知卿，你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娘，我不是变了性子。我只是……想通了。”沈知卿垂眸。

她的语调有点轻飘，像羽毛拂过湖面。

沈夫人没有深思其中缘故。

她说道：“既然你想通了，那就去做。只要你觉得值得，为娘都支持你。”

“嗯，谢谢娘！”沈知卿低眉顺目道。

沈知卿回到房间，坐到梳妆台前，拿出胭脂水粉。

她涂抹匀净自己的脸颊和手背，然后对镜照来照去。

镜子里，映衬出一张娇俏的脸蛋，肤如凝脂、五官精致，很有美感。

沈知卿满意笑了笑，从首饰匣子里取出一支玉簪。

这是沈夫人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玉簪的尾端缀着细细红线。

她用手指挑动，将红线勾缠到耳朵处。

然后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笑了笑。

等会儿，便见证奇迹吧。

她站起身，走出了闺阁，往大哥沈知言的书房行去。

大哥今天歇在书房，晚饭时分才回家。

因此，现在是午后。

沈知卿来找他，也是提早算计好的，沈知言平常不回家吃午饭。

她敲响了大哥书房的门，半晌没反应。

沈知卿犹豫了片刻。

“大哥……”她喊道，声音清脆婉转。

仍是没有回应。

她蹙起了黛眉。

她的大哥，素来沉稳，绝不会不理睬妹妹的呼唤，哪怕是她冒犯了。

她又试探叫了两声，仍是没有反应。

沈知卿抿紧了唇角，推开了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

丫鬟们不知去向，连伺候她大哥的老管事也不在。

沈知卿环顾四周。

这里摆设简单干净，除了几样书桌椅子，就是衣柜、床榻。

沈知卿走向了内室，掀开帘子。

内室更加宽敞明亮，窗户大开，阳光倾洒进来。

靠墙的地方摆放了几架古琴。

这些古琴，皆是名贵稀少之物。沈知卿曾经听父亲说起过，乃是先帝御赐，珍贵非凡。

沈知言喜欢古琴，但他不擅长，于是这些古琴一直留在屋子里，并未搬到外院去。

沈知卿走到了内室的桌案旁边。

她发现，书案底下压着一封信。

信封上没署名。

“谁寄来的？”她喃喃念叨，伸手把它抽了出来。

信封很厚实，足足有两页纸。

上面的笔墨浓淡适宜，一看便知是熟悉的笔触。

沈知卿心口狂跳，慢慢翻阅信笺，读起来。

她神情恍惚。

原来，大哥不是被流氓纠缠，而是因为大姐的死亡，伤透了心。

“大姐，对不起。”沈知卿默念，“我知道你最爱的男人是父亲，可惜父亲不争气……”

大姐的确喜欢父亲，且不是兄弟之情的喜欢，而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沈知卿不敢多问，怕大姐难堪。

大姐是个聪慧的人，她不该被这种事困扰。

她只盼望大姐能够幸福快乐。

至于大姐和父亲的婚约，是父亲强迫的，不是大姐的本意。她不必太介怀。

大姐死了，沈家就没有女主人了。沈知言作为唯一的男丁，应该担起责任。

沈夫人不同意这桩婚事。

可大姐临终托孤，父亲和母亲不能违背，答应了下来。

这件事，是沈知卿的秘密，只告诉了沈知言。

沈知卿也知道大姐的心思，她希望大哥能够成为新的沈家主人，而不仅仅是沈府的二少爷。

可是大哥不愿意娶妻。

大姐不知从何处听来，知道了这件事。她很难受，哭闹了一阵，甚至寻短见。

沈夫人吓坏了，忙安抚她。

大姐又重拾了信心。

她跟沈夫人保证，不嫁人了。她只守着沈夫人和大哥。

沈夫人也舍不得大姐。

她和沈知言商量。

沈知言则表示，不管谁来提亲，都拒绝。他只想一辈子陪着娘和妹妹。

他还说，沈知言不是个懦弱胆怯的男人。

大姐的病情日益严重。

父亲每日去寺庙祈福，偶然回家的时候，大姐已经不行了。

他悲恸欲绝。

他抱着大姐的遗体嚎啕大哭。

沈知卿从那一天起，就决定不再刺激父亲。父亲已经失去了大姐，沈知言不能再让他崩溃。

所以他一直没谈及亲事。

如今，父亲已经辞世三年了。

大姐的尸骨埋在祖坟里。

沈知道想办法筹钱，买了墓地，准备给大姐迁坟。

父亲的葬礼结束后，他就开始筹集银钱。

大概一个月前，他筹齐了棺木、香烛，请了风水师傅选吉日，为大姐迁坟。

一切妥帖。

大姐在沈家祖坟下葬，他便离开京都，去了扬州。

他去祭拜了大姐。

“这一趟回来，也许就不走了。”沈知言对父亲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有点湿润。

他想到了大姐。

他从小到大，和大姐的关系最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境，总之心情十分复杂。

“你还是别走了。”沈夫人拉住了儿子的袖子，哽咽说道。

沈知言摇摇头，挣脱了母亲的手：“娘，您别拦我，我心意已决。”

沈夫人就哭得更凶了。

沈知言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远了几步。

他独自站立，望着大姐的墓碑。

他心潮涌动。

“大姐，咱们以后还能再相见吗？”沈知言低声，呢喃自语，“爹爹说你很疼爱我，你会怪我抛弃你吗？”

沈知言在这里待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