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斟酌着措辞，说道：“若是换做是臣子，这等机会不容许出现，所以沈卞肯定会拼死争夺。

可沈知卿却没有，他宁可丢掉官职也不屑，这便是仁厚。而且他和包含相熟，若是强硬些，说不定包含能出头。”

这番话很客观，赵祯微微颔首，赞道：“你能看到这些很不容易，继续保持。”

韩琦羡慕的看着赵顼，说道：“陛下，殿下如今已经是储君了，可依旧勤勉。”

赵曙欣慰的道；“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极好。”

韩琦点点头。

赵曙突然问道：“那沈知卿和包含相处久了，会不会被影响？”

这个……韩琦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道：“臣觉着应当差距不大。包含虽然迂腐，但沈知卿却不迂腐。而且他们的志趣也不同。

一心钻研科学，希望我们文化兴盛；沈知卿则是喜欢游戏人生，这是个不羁的人。”

赵曙想了想，说道：“这个沈知卿的志趣和包含不同吗？可为何朕看他和沈卞的关系也很好呢？”

这话引发了韩琦的遐想：“陛下，您是说……沈知卿有些不羁的性子？”

赵曙摇头道：“朕觉着是他本性使然，并不是故意的。”

韩琦说道：“这样最好，否则他若是不堪重任，怕是……”

“怕是什么？”

“怕是陛下会寝食难安啊！”

赵曙笑了，“朕不担忧，沈知卿不是这等人。他若是有功利心，朕早就该收拾他了，哪轮得到如今。”

韩琦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儿子果然是聪慧异常。

“沈知卿回来了，包含也回来了，他二人都说了一件事。”

赵曙微微抬手，韩琦马上就躬身。

“沈知卿告诉朕，当年的事他不愿掺和，至于那个李谅祚的事儿，他也懒得管。”

包含的话让赵曙哭笑不得，“这话说的……那李谅祚怎么能不管呢？”

沈知卿的态度让赵曙很是恼火，可想想他当时那张愤怒的脸庞，他又忍俊不禁的道：“朕原先觉着沈知卿有野心，现在看来是朕错怪他了。”

韩琦也说道：“那等纨绔不堪大用，沈知卿为何要为他出头？”

“因为包含的话。”

赵曙沉默了半晌，说道：“这是沈知卿对包含表示感恩，所以他才会如此。”

韩琦点点头，觉得这样最好。

赵曙却皱眉道：“朕记得那次沈知卿曾经说过，沈卞乃是儒生，他们父子两个……”

他冷哼一声，“沈卞这等奸猾之辈，他会对包含有感激之心？”

沈卞是个奸诈的小人，沈知卿的性子刚毅倔强，双方注定不会和睦共存，这是历朝历代都会有的情况。

沈知卿对包含表达感激，这是在表态，他和沈卞不是一路人。

韩琦也觉得不可信，可赵曙的话却让他陷入了思索之中。

“包含的为人孤傲，不喜与人来往……”

这是沈知卿对包含的评价，而这句评价从赵曙口中吐露出来，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赵曙说道：“他说沈卞是个奸猾的小人，沈知卿对包含说沈卞孤傲……朕觉着这个词很适合包含。”

赵曙想了想，“包含为人忠直，却有几分迂腐，沈知卿的话让朕想起了前些年的西夏使团来……”

他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说道：“那时候朕就知道了沈知卿是个狠辣之辈，当时朕还觉着惋惜，觉着这是个人杰，若是再多些锋锐……可他竟然拒绝了朕的招揽，甚至把自己逼进了牢狱，让朕恨得牙痒痒的……”

韩琦干咳一声，赵曙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当年的事，心情复杂的道：“那一年朕见他年少，就想拉拢于他，谁知道……唉！”

韩琦低声道：“包含这人固执的紧，臣以为这是一个隐患。”

赵曙睁开眼睛，叹息道：“朕的年岁越发的不济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驾崩，若是那时他还不识相，朕就让他陪葬。”

韩琦急忙劝阻，“陛下……他不值得。”

他是个清流官员，所以格外看不惯那些奸佞，觉得他们为非作歹，残害百姓，实属罪大恶极。

赵曙淡淡的道：“朕也知道，可这世间哪来那么多顺风顺水？”

“陛下英明。”

韩琦诚挚的拍了一记马屁，赵曙笑了笑，说道：“朕的心中有数，他若是识相，自然有他的好处。可若是……”

赵曙的面色渐渐阴霾，“若是如此，他就不配为国效命，朕不留情面。”

“哎！”

这是帝王的权柄，韩琦只得拱手称臣。

“臣告退！”

等他走后，赵曙喊道：“去弄些吃的，朕饿了。”

宫中的御厨立即送来了膳食，可赵曙却没胃口。

“陛下。”

赵曙喝了一杯酒，问道：“沈家那个沈卞是如何说的？”

韩琦说道：“听说他准备投奔某个门阀，那个门阀正好在边陲，他准备借此机会逃出我们，去那里避祸。”

赵曙讥讽道：“真是贪生怕死之徒啊！朕还以为他会舍弃了家业去投靠朕呢！”

韩琦笑道：“陛下您忘了？这厮可是连妻室都抛下的货色，可见不是个长情的人。”

赵曙想起了昔日的往事，唏嘘道：“沈知卿是个有福气的，朕记得当初……”

当初皇城司的密探在追杀沈知卿，而沈知卿躲藏了三天三夜，最后在河东路遇袭了。

当时赵曙震怒，派遣了大批人出动，结果全军覆灭。

“那些人……朕记得当初朕下令严查，可他们却不肯说出是谁指使的。那时朕就怀疑有人盯着沈家，可没证据，最后只得放过了此案……”

沈卞的事儿是皇城司办理的，可他竟然能瞒天过海，这份本事让赵曙忌惮。

可他依旧选择了庇护沈知卿，不仅是因为他想保住沈家的势力，更重要的是沈卞的女儿沈知卿已经成长了起来。

韩琦想了想，问道：“陛下，那个包含如何？”

“老实。”

赵曙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包含憨厚老实的模样，“他一向如此。”

韩琦心中暗自赞叹着：这个君主真厉害，随便找个话题都能谈到包含的身上。

“臣倒是认为包含是个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