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滚滚。

沈知卿看着漆黑的天幕，心情很差。

“姑娘......”半夏小心翼翼问，“要不我去租辆马车，送姑娘回去？”

沈知卿摇摇头，道：“我自己骑马吧，顺路。”

半夏劝阻无效，只得道：“行吧，您慢点。”

沈知卿就牵了马，朝京城外跑去。

一口气跑了好一段路，沈知卿发现自己忘了买灯笼。

天寒地冻的，她穿得单薄，根本不能吹风。

“糟了，我没带钱！”沈知卿急了，“赶紧雇个车夫！”

她翻身下了马。

正巧，旁边有辆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掀开帘子，冲沈知卿招手：“小姑娘，上车。”

车夫穿着灰布袄，戴着毡帽。他一双眼睛闪烁着精明，像猎鹰似的，透过厚重的毡帽盯着她。

沈知卿吓得往后缩，道：“我不上车。”

车夫道：“小姑娘，你胆子挺大的嘛，我们爷是好人，不会害你的。我家爷还要赶车，别耽误了。”

他指了指后座。

沈知卿站定不动。

她犹豫着，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什么异常，才慢慢挪了过去。

车厢里的男人，身材修长挺拔，裹了件青色貂绒披风，面庞被挡得严实。

他侧颜冷峻深邃。

沈知卿微愣，脱口唤他：“殿下？”

宋盼儿的驸马是皇帝。

他的封号为永宁公主驸马。

听闻这个驸马脾性古怪，喜怒难测。

“是我。”他语调淡漠道。

他声音也有股子凉意。

沈知卿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沉默了片刻，她又问他：“殿下找我何事？”

“上次说好的那副画呢？”他问。

沈知卿恍然。

“我画坏了。”她道。

“怎么可能？”永宁公主驸马反驳，“我亲自检查过。”

他对画感兴趣。

当时宋盼儿和沈知言的婚期临近，沈知言请了永宁公主做媒人，给沈知卿说亲，让她先见见宋盼儿。

宋盼儿是个极美艳的女子。

她虽年轻，却已经生育两位嫡子。

更何况宋盼儿在民间名气响亮，因为她是个善良温柔、贤惠持家的妻子，深受百姓爱戴。

永宁公主驸马对宋盼儿印象颇佳，觉得此女适合他。

于是，他托人给宋盼儿提亲。

宋盼儿想都没有想，答应下来。

驸马就将画拿出来，让她再重新描绘一幅。

宋盼儿便请画师给她画了。

画完之后，交给了永宁公主驸马。

“画坏了。”沈知卿低垂眉目道，“我不敢保证什么，只希望殿下别再为难我母亲。”

“我不会伤害她的。”永宁公主驸马淡淡笑道，“但是，画作要赔偿。”

“多少银子？”

“三千两。”

沈知卿脸上顿时露出惊愕。

三千两白银啊！

沈知卿的月例银子只有二十两，加起来五六年都花不到一千两，这一下子就要了她半条命。

她咬唇。

“我真没办法画。”沈知卿委屈巴巴道，“殿下......您把画毁掉，或者我帮您修复，成吗？”

“不必麻烦你，你帮我修补吧。”永宁公主驸马道。

沈知卿的嘴角，耷拉了下去。

她满肚子抱怨，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不敢惹恼永宁公主，怕她告状，到时候自己更吃亏。

她闷闷不乐坐了一阵，突然又道：“殿下，我今日在街上碰到了秦王府的世子爷，他跟一位小姐打架。那小姐叫薛湄，我认识的。

您若是想知道具体的缘由，最好派人去打探打探。我听那些闲话，说世子爷喜欢上了她......”

永宁公主驸马果然眸光一凛。

“我派人打探。”他道，“画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沈知卿只得应了。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快到了傍晚，终于抵达了京郊一处破旧的农舍。

农舍前方，立着块木碑。

木牌写着“杨柳巷”几个字，笔力苍劲。

屋檐下搭了棚子，一群鸡围拢过来，啄食草料。

“殿下，这是什么地方呀？”沈知卿好奇问永宁公主驸马。

永宁公主驸马不耐烦道：“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只需记住，这里不准乱逛。”

说罢，他就走进院子，关上了门。

沈知卿只得跟了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简陋。

桌椅床铺俱全，只是缺了个箱笼摆放。

永宁公主驸马径直去了内室，沈知卿则去厨房弄热水洗澡。

待她回到卧房，永宁公主驸马已经沐浴更衣完毕，换了件墨绿底暗金纹锦袍，端坐在炕上喝茶。

沈知卿给他斟了盏茶。

他接过来。

他喝茶时姿态优雅，举止矜贵。

沈知卿不太懂武功，瞧不出他是不是习武，但是瞧见他身量高挑、肌肤细腻，身材非凡，倒也不失俊朗。

“殿下，我娘说，她要等我父亲考中了进士，才嫁给我爹，是不是啊？”沈知卿试探着问。

永宁公主驸马嗯了声。

“殿下，那咱们俩算不算姐妹啊？”沈知卿继续问，神色怯弱，仿佛不堪重负，压抑着情绪。

永宁公主驸马略微思索，道：“算！”

“殿下，那你娶了我，是否也要尊称我一声姐姐？”

“嗯。”他道。

沈知卿就松了口气。

她的眼睛瞬间明亮璀璨，仿佛夜空里划过的流星。

永宁公主驸马瞧着，不由蹙眉。

“你的眼睛很漂亮。”永宁公主驸马道，声音低沉醇厚，带着几分磁性，“可惜，有点傻乎乎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语气亦平缓，没什么波澜，好似谈论一般寻常的话题。

他的表情，甚至有种淡泊疏离。

沈知卿心里一跳。

她的眼睛，是不够漂亮，可是这个人居然说她傻。她心头涌出愤懑，强撑着没有显露出来，勉强维持着微笑。

她想起自己初次见永宁公主驸马。

当初的惊鸿一瞥，她并未注意这人的容貌。

如今看到，竟是这样俊秀的人物。

“谢谢殿下夸奖。”沈知卿微笑道，然后退后两步，给永宁公主驸马施礼，恭敬而疏离，“那我先回去了，改日给您送来画作。”

说罢，她转身离开。

她刚迈开脚，永宁公主驸马就叫住了她。

“我说你傻乎乎，你还真是傻乎乎的。”他道，“我说你是我媳妇，你就相信我是你夫君吗？